“小檀越,莫要开玩笑。”他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小姑娘。 温宁摇头:“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王守义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定然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现在朝廷封锁前往西域的道路,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要逃出去也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有大长公主庇护着更好。”她顿了顿,继续分析利害,“要你成婚是圣上的旨意,即使没有我,他也会指其他女子给你,我是知道你的,你必定是不会去和她成礼的——那不是还白糟蹋一个无辜的姑娘么?倒还不如我应了,至少你我知根知底,我又不喜男女之事……” 无音:…… 他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心思通透,还是没心没肺了。 “待撑过了这段艰难的时候,到时候你不是又能再入佛门了吗?”小姑娘一副天真娇憨的样子,全然都是为着别人在考虑。 无音只是看着她,心里那被攫着般,喘不过气来的感受越发深沉,他终于像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檀越句句为他人着相,可曾为自己想过?无音娶你,同你有名无实,蹉跎的,是你的岁月,你的年华。撑过陛下灭佛的岁月,无音若是抛下你再入佛门,你又该如何自处?小檀越有菩萨心肠,无音不忍。” 温宁看着他,突然笑了:“圣僧,为什么觉得同你有名无实,是蹉跎我的岁月呢?”她垂下腿来,身子前倾,“你同大长公主要了一处可耕可读的僻静小屋,我为什么不能在那小屋边上,弄个看诊抓药的小药铺,收些小弟子,教他们读读书,认认草药?一个女子的岁月,难道非得鸳鸯双对,你侬我侬,才不算蹉跎了吗?” 无音只是愣怔的看着她。 “你若是抛下我再入佛门,便是你初心不改,我又有什么好自处不自处的呢?”温宁浅笑,“不过是一纸休书,相忘江湖罢了。人言与我,同清风拂过山岗又有什么不同呢?” 无音不在说话,良久,他才又闭上眼,双手合十:“小檀越有清净慧根,无音不及。” 温宁:…… “不不不,我没有的,我没有的,”小姑娘拼命摆手,“我心里又执念,出不了家,你莫要哄我当比丘尼。” 无音被她那慌乱样子逗得莞尔:“世人皆不知自己心有执念,小檀越知道自己有执念,已经胜过许多人了。”他顿了顿,又像是哀叹一样,轻声问道,“小檀越可知道,当今圣上为什么要灭佛?” 温宁茫然的摇摇头。 她就是个渺渺草民,哪里知道九五之尊的心思呢? 无音轻叹一口气:“不知也好,不知也好。” 大靖皇室从三代之前开始尊佛,是因为佛法之中修行超脱之理附和了他们想要的,统治百姓的方针,只是经过三代的扶持,佛门弟子逐渐增多,佛寺不向国库缴纳税收,更有豪寺抢占良田佃农,与国争利——此乃一罪。 佛门弟子不入三纲五常,男不娶,女不嫁,若人人如此,长此以往,将有灭种之祸——此乃二罪。 得道高僧,开坛讲经,呼声日高,信众无数,动摇天子威望——此乃三罪。 无音清楚每一个圣上灭佛的缘由。 众生皆苦,劫数重重。 温宁:…… 他又开始说一半藏一半了。 小姑娘撑着脸,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和尚。 既然已经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到是不担心了,便站起来拉开门:“好了,我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我现在要睡觉了,圣僧请便吧。”已经知道了对方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她到是轻松了下来,厢房的被子是湖丝,躺上去又软又滑,舒服极了。 无音被她赶出了厢房,兀自站在房门口愣了一会。 他的心里始终有个过不去的坎。 他可以以身为诱,助师兄弟们西行,送归佛舍利。 他可以破戒,为保无辜百姓性命。 他可以为了慈济寺的同修们,做出让步,甚至还俗娶妻。 ——他曾以为他可以。 可是,当他再一次面对温宁,面对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却骤然发现,他其实不可以。 他的心在动摇。 她把一切都说的那么清楚,透彻,条理清晰,以至于让他心生惭愧。她不是凡俗女子,他却是个俗不可耐的和尚。 她知道自己心有执着,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心有迷茫。 无音在门口站了一会,突然像是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