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们的心是捂不热的。他们以为自己是老爷是太太是少爷是小姐,理所当然要被人伺候着。” 医疗站里头传出胡二姐不满的抱怨:“我就是不舒服,我每天都心慌,下午就潮热盗汗,夜里头咳得根本睡不着。你能保证我没有肺结核吗?我先前查过,我就是肺结核。” 周医生微微皱着眉头,他没有接触过像胡二姐这样的大陆病人。 他在杨树湾在红星公社碰到的体检病人个个都是和颜悦色,谁要是听说自己没病,全都欢天喜地。没有谁跟胡二姐似的,非得装病。 最可笑的是她装病的手段就是强调自己不舒服,连伪装体温升高之类的都不用,好像她是女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周医生可不惯着他,他当惯了“御医”,见过的权贵多的是,压根不把胡二姐放在眼里。 他语气硬邦邦的,一点儿都不客气:“抱歉,作为大夫我只能依据我看到的听到的检查到的结果来判断病情,而不可能病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假如这样的话,那病人为什么要来看病呢?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诊断,然后上药店买药吃。” 胡二姐脸涨得通红,指着周医生道:“你们就是资本主义洋大夫那一套,根本不知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胡杨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话,居然可以从他姐姐嘴里头说出来。 先前小秋要给他看病的时候,她表现出对赤脚医生的不屑一顾。现在给她请了苔弯的专家,她又指责别人是资本主义。 什么时候起,二姐变成了这样?是非对错的标准不过是到底合不合她的意。不合她的意,她就能打着反格命的旗号给别人扣帽子。 假如她在杨树湾在红星公社的话,那些当初劈斗小秋的人群当中,是不是也会有她的身影?而且是叫嚣最厉害的那拨人。 格命成了什么?格命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是被人利用打压旁人的工具,是冠冕堂皇的无耻之极。格命的目的本来是为了消灭特权,可为什么反过来倒是让特权滋生的更厉害了? 屋子里头的胡二姐还在不依不饶。她父母18年时间培养出来的谦虚礼貌,在三年多的下放时间里头就被磋磨得一干二净。此刻的她,蛮不讲理起来丝毫不逊色于她最看不上的农村妇女。 她一个劲儿追着周医生,非得周医生跟她保证她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到天年。否则要有什么不好,全是因为这次她生病没有调养好。 周医生简直要发火了,不知所谓,这都是什么人啊? 陪同下来的省卫生厅干部简直没脸见人,怎么让这泼妇跑到苔弯客人面前来了?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瞧见余秋,党委书记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赶紧的啊,这姑娘还傻愣着干什么?马上想办法解决这个事。 余秋本能地想翻白眼,装什么病不好装肺结核。真搞不懂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恶趣味。 历史上大诗人拜伦希望自己死于肺结核,因为这样女士们就会说他弥留的样子很有趣;小仲马更是给茶花女安排结核病死去,跟古早期的韩剧女主必患白血病一样恶俗;甚至还有文人墨客表示肺结核是高贵与浪漫的象征。大概他们觉得咳出来的血也有一种凄凉的美。 他们显然不知道结核病究竟有多凄惨,居然还能看到浪漫。真正的病人都很痛苦的,尤其是在化疗技术出现之前,结核病就是绝症。 余秋看了眼胡杨,心中叹了口气。人在恶劣的环境下想要保持绅士淑女,那非得有极为强大的内心不可。不然怎么会说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足而知礼节呢。 她走进屋中,朝胡二姐露出个微笑:“你是肺结核?” 胡二姐立刻点头,趾高气扬地拍出了病历与病假条:“你看看清楚,这是我们部队医院诊断的,大夫又红又专,不会搞阶级破坏。”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