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过年。人人手上都拎着大包小包,个个喜气洋洋。那是他们置办的年货,拎回家里头就是年味儿。 林斌突然间感慨了一句:“说不定能买皮夹克的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多呢。” 何东胜接了句嘴:“我看有可能。” 说实在的,他也想给小秋买一件。他到现在拿的是杨树湾生产队的工分。杨树湾产值高,工分也值钱。一年下来他能分到七八百块,买两件皮夹克不是问题了。 林斌突然间笑起来,开始一个劲儿地念叨:“那就好,我就怕皮夹克生产出来没人买。” 胡二姐不以为然:“怎么就没人买了?廖副书记不就买得起嘛。他一年能买12件皮夹克呢。” 现在的人没有房贷车贷这些压力,尤其是端公家饭碗的,看病还有孩子的教育基本上是国家包了,每天伙食大头还是吃食堂。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收入很大一部分是用在穿衣穿鞋还有倒腾个人兴趣爱好上头的。这也是为什么照相机手表如此昂贵,但还是会有很多人攒钱买,就怕买不到。 胡母又想拍女儿了。廖副书记是买得起,其实就自己家也买得起,可是买得起不代表能够穿出去呀。 堂堂的领导干部穿这么件怪模怪样的衣服像什么话?到时候衣服挂出去卖,人家一看价格,乖乖个隆滴咚,果然是高档货。 哎哟,到底是领导干部,穿的可真气派,都是老百姓买不起的东西。 枪打出头鸟,生怕人家不盯着你看不成? 余秋在心中叹气,虽然说要搞开放,但是矗立了小10年的墙,哪是能够轻而易举就被打破的。 就好像装在套子里头的人,别里科夫死了,人们照样没办法从套子里头挣脱出来。因为别里科夫象征的是政治正确呀,在没有比政治正确更安全稳妥的事情了。 林斌跟胡二姐却没有那么多感慨。船靠了岸,两人就催着何东胜带他们去养猪场,他们要看杂交的小野猪崽子。 余秋对小野猪没多少兴趣。她急着回去睡一觉,不然吃年夜饭的时候估计她会扛不住,直接倒下。 不能比呀,那些都是正儿八经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小伙子,扛得住。姐姐一个二字头挂尾的人,实在不能比。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 胡奶奶家门没锁,厨房里头还暖和和的,锅里头不知道闷的是肉还是鸡。 秀秀跟胡奶奶都不在,不晓得是去邻居家了还是在地里头摘菜。 农家人基本上没有锁门的习惯,家家户户的门都是这么虚掩着。要是有人上了门,见不到主家,自己端个板凳坐着等,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东胜他们放下了东西,先带着胡母去大队部找胡杨。即使是大年三十,大队部也会忙得不可开交,要张罗过年的庆典。 余秋同他们打了声招呼,直接往医疗站后面的窑洞走。 结果她推开窑洞门就吓了一跳,妈呀,这算怎么回事?怎么窑洞里头全是人? 胡奶奶跟秀秀既没有去串门也没有下地,而是正站在窑洞里。 除了祖孙俩以外,屋里头还站着胡杨、田雨跟余教授。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脸上毫无过年时的喜庆。 余秋正惊讶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就落在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脸上。 因为背光加上他坐着的位置,余秋进山洞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余教授坐在他的对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现在愈发像是被刀斧凿过一样,每一条皱纹都是如此的深刻。 他微微垂着头,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骨,看上去颓丧又痛苦。 对面的老头儿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山洞里头又来了人,头也不抬,只是态度冷淡地看着余教授:“我要带我女儿回家。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你没有资格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余秋一时间怀疑这老头儿是夜校学生的家长,不愿意自家孩子过来上学。 可是学校的事情都是吴校长在管,余教授对行政事务可以说毫无兴趣。怎么找到他们这儿来了? 余秋清清嗓子,认真地强调:“有什么事情还是好好说吧,我们毕竟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她如果不想走的话,那做长辈的也不好勉强。”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