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课,还有记录孩子们的听课情况。如果有孩子出现主动回答问题或提问的举动,要加分,交头接耳,或做一些无关动作,扣分。 坐进来的时候,幼崽们齐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幼崽的皮肤非常柔嫩,目光也单纯干净,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黑色短裤,相似的短发发型,一时之间无法辨别出男女。他们窃窃私语了几下,继续打量安折,安折对他们报以微笑。 ——于是幼崽里有几只也对他笑了笑,其中一个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几下,问:“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安折道:“是的。” “哇。”另一只幼崽小声道:“你好漂亮。” 安折道:“谢谢。” 幼崽道:“不客气。” 又有幼崽问:“你叫什么?” 安折说了自己的名字。 幼崽们叽叽喳喳道:“我叫白楠。” “我叫纪莎。” “我叫杜橙。” 当然也有一些冷漠的幼崽,譬如角落里的一个,看了他一眼就转回头去了。 但安折身旁的热闹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林佐进来了。 幼崽们瞬间从安折身边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林佐环视一周,确认无人缺席后,开始讲课。 他所讲的正是安折先前在走廊里听到的那首诗,也是课本中最后的那一首——比别的内容都要复杂一些,正是他走在走廊时听到某个教室里的孩子在朗诵的。 幼崽们首先把诗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我们应在日暮之时燃烧。 怒斥、怒斥光阴的消逝。” “尽管智者深知黑暗终将到来。 尽管他们的话语无法再迸发出闪电。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 念完一遍后,林佐站在讲台前,问:“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一个幼崽举起了手,安折比对座次表,这就是那个叫白楠的幼崽。 白楠幼崽道:“哪里都不懂。” 其它幼崽们都笑了起来。 林佐:“缩小提问范围。” “那……”白楠挠了挠后脑勺,语气迟疑:“为什么不能温和地走进晚上?” 安折在表格上为白楠加了一分,然后看向林佐,等待他的回答。 白楠所问的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在深渊,在人类基地,他看过太多次暮色渐渐取代白昼,每一个夜晚都是那样温和地降落在地面,不能抗拒。 林佐的目光扫过他们,他嘴唇微微抿紧了,一个略带严肃的弧度。 “这是你们今年课程的最后一篇课文,”他道,“它有和前面所有课文不同的意义,虽然对你们来说,可能有点难。” 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一行字,重新转向台下的幼崽们。 “这是一首由隐喻和象征组成的诗歌,”林佐道:“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它的含义是:不要温顺地接受灭亡。” 安折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句话。 随后,林佐开始从第一句讲起,安折认真记了笔记。 讲完后,幼崽们再次将诗句从头到尾朗读一遍。 “在这悲哀的山巅。 请用你的眼泪诅咒我、祝福我。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安折记笔记的笔尖顿了顿,他抬头望向明亮的窗外,不远处,双子塔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城市徐徐展开,边缘消失在碧蓝色的天际。他知道这座城市尚未走入良夜,并在努力不要走入那个良夜。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林佐下班,将孩子们交给了他和柯林。他们要和生活老师一起带幼崽吃饭,然后聚在宿舍里观看今天的新闻,为了增进和幼崽们之间的感情,安折要随时给他们解答关于新闻的困惑,新闻放完后才能下班。 吃饱饭的幼崽精神状况非常活跃,他们在走廊上打闹,说话。安折觉得有一万只蚊子在他耳边尖叫,但他宽容了这些人类幼崽们,即使是在深渊,怪物也会温和地对待自己的幼崽——不过仅限于它们自己的。 直到新闻时间到,生活老师拿出打分表,幼崽们见到表后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自发在大型投影屏幕旁凑成一圈,安折坐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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