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澜起身,拿下随手搭在屏风上的斗篷,系好斗篷,她缓缓回眸,悲悯地看向床榻上似乎彻底被抽去生气的虞归晏。她温温婉婉地笑,像是普度众生的善佛:“我今日所说的一切,是与不是,我相信妹妹自有定夺。” 虞归晏一愣。 乔青澜扣上长帽,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渐渐被隐在一片绯色的阴影之下,光影割裂她长长的裙摆。虞归晏却似乎仍能看见长帽下的那抹温婉浅笑。 她说:“五月初五那日夜,断魂桥头,我想,妹妹是听见了的。” 言罢,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虞归晏彻底愣住,那一夜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 “你娶妻了?当年不愿意娶我,如今却娶了她?哈哈哈哈哈哈......”那笑声凄凉而破碎。 破碎的笑声之后,是更加凄厉的控诉:“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莫哭了......” “你说啊!” 良久的静默。 “......姑娘,主子的嫡妻与您有七八分相似......言谈举止也相差无几......” “你是因为我才娶了她?” “......是。” 虞归晏心头一悸,心尖空洞得抽疼,猛然从那亦真亦幻的梦境中走了出来。那夜她是听见了声音与顾玄镜相似的男子和一位女子在争执。可是那夜顾玄镜分明是告诉她他有公务需要处理,故而不能陪她去看龙舟花灯了。所以她尽管疑惑有人的声音与他那般相似,却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未曾多想。 却原来......却原来......他是去见乔青澜了。 虞归晏抓住被褥的手狠狠收紧,唇边眼角的血滴落在手腕上的白纱上,层层晕开,分不清手腕的伤口到底有没有崩裂。 若是方才顾玄镜那番话只是让她心死,让她再也无法对他生出任何期待,但她对他的感激却仍在,只是永远深锁心底,因为倘若那一年他没有救她,也许她早已经死于那一年寒冬;因为若没有那些年月里他悉心的教导,也许她仍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粗蛮不已的药人。 可乔青澜的话却是把她记忆当中最初的美好都摧毁,形神具毁,让她连活下去的念头都生不起。 她一直感念于他救她于水火之中,所以一直卑微地仰望着他,从不敢对他有所奢求。连后来发现他有真正心悦之人也只是曾想过自请离开,甚至他不信她、取她的血为乔青澜疗伤,她都因为那些年月而一一咽下所有苦涩,死死枯守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却原来......她所以为的救赎、以为的他也许是心仪于她才会娶她原来也不过是一场惊天的骗局,不过是因为她的眉眼与他心仪之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是她想岔了,他那般尊贵的人,又如何会因为怜惜一介孤女而单单将她带在身边,甚至还亲自教她读书识字呢? 原来不过是想把拥有相似外貌的她雕琢得更像乔青澜罢了! 她就像一具已经初具雏形的木偶。他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一刀刀地在她身上刻痕。她以为他是要把她雕刻成一个独一无二、仅属于他的她,所以她忍下了所有疼痛、苦楚,耐心等待着自己绽放的那一刻,耐心等待着他爱上她的那一刻。可实际上呢?他不过是把她复刻成了他丢失的心爱之物的模样。 她不过是一件完美的复制品罢了! 可笑吗?她觉得甚是可笑! 她讽刺地扯起唇角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蓦然浑身发凉,像是被扔进千层寒冰中层层冰封了一般,寒凉刺骨直至麻木无觉。 她真的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哭的虞归晏吗?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他一一教导,她真的有自己的灵魂吗?其实她只是一具复制了乔青澜风情的完美皮囊吧?足够他透过她来思慕心中那人。 不知道是不是麻木到了极致,她反而彻底清醒了过来,整个人清醒平静得可怕。除了行动依旧迟缓以外,她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康健。 少顷,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