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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老太太手里那幅画,正是自己认定拿不出手的临摹作,连上头被碾烂的部分,也与印象中别无二致,寒碜得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副画……”

    “我啊,收了你这枚戒指,心里头问心有愧,就想来看看,听说是你花了大半年的成品,不错,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的。”

    卓青一怔。

    老人并不看她,衰残的手指,细细拂过宣纸皱痕,“我是爱画的人,知道画一幅画,需要下多少功夫,也知道毁一幅画,只需要一秒钟,一念动,以后再怎么后悔,也是救不回来了——都说字如其人,其实画又何尝不是?”

    卓青眉头微蹙,试图解释:“奶奶,这副画,我是临摹了……”

    “别急着慌。”

    还未说完,老太太已经一把将她后话截断。

    “我不是刺你,但是青青啊,我们常说,画工笔的人,炼得是气劲,画人物花鸟,要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但看了这么多年,画了这么多年,我觉着啊,还是这山水写意,最考究人的心智,你觉得呢?”

    卓青默然。

    她能说这是国画老师给她选的样本吗?不能。

    只能左手摸右手,擦擦汗,装作认真耐心地往下听。

    “你画的好,但是好的太规矩,太标准,又太不专心,太固步自封。”

    老太太指过画纸上山水轮廓。

    “所以我才说,哪怕再气壮山河的画,到了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手里,那也就像是圈地为牢,颜色漂亮,用笔讲究,可它画的东西是死的,河不流,山不峭,看着好是好,可憋闷啊,太死气沉沉了,太不自由——像咱们这个家,真是一模一样。”

    “……”

    说话间,老人将画纸放回置物架上破碎画框,忽而转过半边身子,执起卓青的手。

    皱痕遍布、爬满斑纹的手,和白嫩青葱般十指,轻轻相握。

    老人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被司予带着来见我的时候,我说了什么话?我当时应该也是这样拉着你的手,我说,孩子啊,娶妻当娶贤,嫁夫勿嫁怜——青青,这么些年了,你看透,听透了吗?”

    卓青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觉得这又是棒打鸳鸯的前奏曲。

    虽然不懂老太太为什么在这关头旧话重提,但她还是留了十二分的警惕。

    话音一顿,慎而又慎地开口:“奶奶,我不是因为可怜小时候的司予,才嫁给他的。其实,其实是我比较……我也知道自己的家世拿不出手,这几年,都一直在认真学,纪家媳妇儿该有的样子,每一样都认认真真请了老师,努力赶上进度——”

    “所以,就学成现在的样子吗?”

    “……”

    老太太朗然一笑。

    话音倏转,她说起从前。

    很久很久以前。

    “几个孙儿里,我起初最不喜欢的,说实话,就是司予。”

    “他不足月就被生下来,当时,他妈妈身体也弱,险些就闹得一尸两命,按我们老一辈的说法,这是个刑克命。加上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他一出生,背上长着两个大包,丑就不说了,是怪,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爷爷一看,就认定这是个残废,连抱都不愿意多抱他一会儿,随手扔给了保姆——你说,这孩子确实命不够好,是不是?但幸也不幸吧,他妈妈偏偏又是个倔强的人,我们越是不喜欢司予,她就越是偏爱这个小儿子,后来索性抱着孩子就住进了医院,那些大点儿的,司业啊,思婉啊,怎么会不嫉妒,不讨厌这个最小的弟弟抢走了妈妈的爱?再加上这个弟弟,还是个连他爷爷都承认的残废。”

    卓青眉目倏冷。

    “……他不是残废,只是生病了。”

    老太太话音淡淡,并不接茬,继续顺着m.dgLhToyOt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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