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晚微微抬眼,望着男人侧脸刀削斧刻的线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些前尘往事。 原是不久之前,一日午夜梦回之际,薛亭晚恍然惊醒,回想起来关于上一世的一些破碎片段。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怀敏郡主远嫁他国,德平公主嫁给了徐颢,裴勍娶了史清婉。 对于怀敏郡主和德平郡主的结局和归宿,薛亭晚只是略微有些吃惊,让她更为惊讶的是,裴勍竟然娶了史清婉! 这一世,有了焕容斋一案,叫裴勍知道了史清婉的蛇蝎心肠,依着裴勍的端方高洁的品性,他断断不会容忍自己的嫡妻是此种阴狠歹毒之人,故而,定是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娶史清婉为妻了。 可史清婉毕竟是大齐第一才女,是被献庆帝亲口夸赞过的“唯一可以和裴卿的才情比肩的女子”。裴勍不娶她,又会娶谁呢? 实在叫人想不通。 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裴勍才终于停了笔,他轻轻送开薛亭晚握着笔的右手。末了,还不忘称赞一句,“这管竹雕云龙管貂毫笔果真顺手至极。” 这支笔薛亭晚已经用过一段时间,自然不好意思送旧物给裴勍做谢礼。 只见薛亭晚杏眸一转,侧身从书兜儿里掏出来小小一盆绿植,双手捧到裴勍面前,笑意盈盈道,“裴大人,我和舍弟麻烦你这么多,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裴大人笑纳。” 只见小小的彩绘瓷盆中载着一株绿植,叶片圆润厚重,晶莹剔透,宛若雪莲,正是裴勍去惠景侯府家访那日,曾亲口赞过的瓦松珍品玉露锦。 原是那日家访,薛亭晚见裴勍盯着这玉露锦看了好一会儿,以为他心中定是喜欢的,这才忍痛割爱,把这玉露锦随身带来,准备当做谢礼当面送给他。 裴勍望着那株玉露锦,才知道薛亭晚竟是把他随口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薛亭晚见裴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神色,看不出有任何惊喜,忐忑不安咬着樱唇道,“难道,裴大人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裴勍回过神儿来,忙伸手接了玉露锦,垂眸望着美人儿,含了抹浅笑,一字一句道,“怎会。我喜爱至极。” …… 目送着薛亭晚出了学堂,裴勍才开始不禁不慢的收拾课件。 出了学堂,刚迈入圣心堂的大门,裴卿便和国子监祭酒走了个对脸儿。 国子监祭酒笑道,“已经下学很久了,裴大人为何刚从学堂回来啊?” 裴勍微微颔首,“方才为学生单独补了课。” “裴大人真真是不辞劳苦,为了学生鞠躬尽瘁!令我等汗颜,汗颜呐!” 国子监祭酒感叹了两句,捋了捋胡子,切入主题,“昨日金銮殿早朝,听皇上的意思,乃是有意让裴大人领钦差御史一职,替皇上走访江南三道——江南远在京城千里之外,裴大人此行一去,恐怕就无法在女学中继续授课了吧?” 这钦差御史一职,既有威名,又有实权。且江南一带自古富庶,光是盐铁丝绸。每年的税收高达黄金万两,说是富得流油也不为过,故而每逢往江南一带派遣御史,文武百官可谓是趋之若鹜。 这档子百官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差事,国子监祭酒实在想不出,裴勍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只是,裴勍若是去了江南,这国子监女学就又少了一位上师。 徐颢奔赴永兴军路的旨意昨日就颁了下来,女学之中一连少了两位上师,到时候,上师们授课的课表安排还需要好生调整一番。总归是加重了其他上师们的负担。 只见裴勍沉吟片刻,轻启薄唇道,“祭酒大人不必忧心。我已经和皇上商议过了,钦差御史的差事另有同僚担任——既然我已经是女学的上师,便会尽职尽责,将这第一届女学带到明年结束,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国子监祭酒听了这话,感动得两眼泛红,“裴大人真真是高风亮节!实在是我等国子监官员的楷模!” 国子监祭酒确实被裴勍这种视钱财官职如粪土的大义感动到了,哽咽着赞了他几句,还想握住他的手,再发表一番感动至深的言辞。不料,还没摸到裴勍的衣袖,便被男人不着痕迹的躲了开。 “祭酒大人谬赞了。” 国子监祭酒讪讪一笑,目光瞥到裴勍手中端着的一盆植物,好奇问道,“裴大人,你手中拿着的是……” 裴勍把手中盆栽微微举高,勾唇一笑,“玉露锦。” “全大齐只此一株的瓦松珍品。” 他启唇一笑,山眉水眼都生动的舒展了开,平日里周身的清冷淡漠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俊逸疏朗。 国子监祭酒望着裴勍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如同见鬼了一样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