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勍一袭白衣,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山眉水眼中蕴着一层叫人看不真切的情绪,他的语气冷然又坚定,“更何况,臣也觉得永嘉县主和苏易简实在不般配。” 献庆帝听出这话语中的不喜之意,颇为讶然地望了裴勍一眼。 裴勍此人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处事中透着一股子不动声色的圆滑,虽然年纪不老,却是个十足的老狐狸性子。 这十几年来,在朝堂之上,献庆帝每每遇到众臣围攻,拿眼神儿求助裴勍,他都只把好话坏话各说一半。故而,像今日这般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态度,真真是八百年才见一回。 献庆帝见一惯为人正直的裴勍都直截了当的表示了对这门婚事的不赞同,心下渐渐有了打算。 过了片刻,献庆帝抬了手,冲大太监李忠德道,“不是说苏易简一早就在殿外求见吗!?还等什么,快宣他进来罢。” 李忠德略一错愕,边忙不迭地去传令了,裴勍亦拱手告退。 凑巧的事,苏易简进殿之时,刚好和裴勍走了个对脸儿,两人一白衣一玄裳,一疏朗一英武,四目相对之时,苏易简冲裴勍颇有深意的一笑,只见裴勍一张俊脸上毫无波澜,略淡淡点了点头。 …… 献庆帝望着俯跪在下首,一身金丝软甲的臣子,憋了半晌,及其艰难地道出了一句,“说吧苏易简。要怎么样,你才愿意放弃娶永嘉县主?” 苏易简装糊涂,“臣欲娶永嘉县主为妻,乃是肺腑之言,为何要放弃?” 献庆帝咬牙,拍桌道,“你少装蒜!” “先前你假意应下朕的赐婚旨意,选择和永嘉县主成婚,不就是等着朕受不住前后夹击,为你解除婚约,同意你娶李婳妍这天吗!” 献庆帝身登大宝多年,看惯了朝堂上朝臣们的明枪暗箭,尔虞我诈,可谓是慧眼如炬,如今一不留神,竟是被薛亭晚和苏易简这两个年轻孩子摆了一道儿,入了陷阱之中。 献庆帝反应过来自己中计的时候,当即勃然大怒,可回头仔细想想,苏易简此番举动虽然有欺君的嫌疑,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因对李婳妍的一往情深、不离不弃所致。 思及此,献庆帝心中真真是又无奈又是窝火,接着骂道,“你爹为人耿直,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刁钻狡猾的儿子!朕看错了你!” 苏易简见这一番计谋被献庆帝看了个透彻,俯首正色道,“臣有罪。” 那日松风万客楼中,薛亭晚约苏易简见面,商议的便是此计。 当年李氏正房被旁支牵连,扣上一顶谋逆罪的大帽子,苏易简若想求娶李婳妍,可谓是天方夜谭。 薛亭晚暗自思忖——若是苏易简直接向献庆帝提出娶李婳妍的要求,献庆帝定会如上一世那般直接否决。然而,若是苏易简先向献庆帝提出娶薛亭晚的要求,让献庆帝明白,娶薛亭晚比娶李婳妍更能激起群怒,等献庆帝心中动摇之际,苏易简再作出让步,重提娶李婳妍的要求,献庆帝便十分容易妥协了。 两难相较取其轻,这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心理。献庆帝身为帝王,定是比一般人更能明白趋利避害的道理。 献庆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毁人姻缘要遭天谴,朕不愿做这个恶人。” 苏易简闻言,深邃的五官涌上一抹喜色,“皇上难道同意臣娶婳妍的事了?” 献庆帝冷哼道,“没那么快!眼下科举刚刚结束,过两天,宴请新科进士们的琼林宴上,朕要大赦天下,届时会连带着赦免罪臣李氏之女李婳妍的戴罪之身——你就偷着乐吧!” 苏易简大喜过望,连声叩谢道,“臣谢主隆恩!” 献庆帝摆摆手,“行了,行了,下去吧。此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到李氏之女!” 苏易简闻言,再三保证会守口如瓶,这才满面喜色地行礼出了御书房。 献庆帝端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目送苏易简出了殿门,以手扶额,久久没有言语。 大太监李忠德见状,低声道,“皇上不必忧思过度,李小姐能得皇上赦免,脱身教坊司嫁给苏统领,想必李大人泉下有知,定会明白皇上的一片心意。” 当年李氏旁支谋逆一案横空出世,激起献庆帝无边盛怒。 自古以来,天子一怒,伏尸千百,血流成河。 献庆帝下令将李氏二房、李氏正房全部捉拿,所犯谋逆重罪者,统统推出午门斩首示众。诸如李氏正房这种因为“连坐”罪名被牵连进来的,也在劫难逃——男丁被满门流放青海,女眷则充入教坊司为奴。 说到底,李氏正房满门是有冤屈的,这些年,献庆帝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梦到李大人身处青海极寒之地,一把血一把泪的和献庆帝倾诉当年的冤屈。 回忆起曾经的梦魇,献庆帝闭了闭眼,叹道,“终归是朕对不住他们李氏正房一家人。李氏之女李婳妍此番脱教坊司奴籍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