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姒知道谁在身边,始终维持着三分清醒。半梦半醒里,仍有梦境氤氲浮现。 梦里是几年前的这一天,三月初四,姐姐从昏迷中苏醒。与皇帝和宁沅说笑了大半日,午间小睡了一会儿,叫了她进殿。 她心知姐姐是回光返照,当真命不久矣,仍只得撑起一张笑脸,与姐姐谈笑。 短暂的愉悦之后,姐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整个人迅速地虚弱下去,神思抽离。 她忽然紧张起来,紧张之中又多了些恐惧与不甘。 ——她怕姐姐离开,更怕姐姐走得不明不白。 所以她攥着姐姐的手,将那在心中忍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姐姐,你恨吗?” 姐姐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望着她:“阿姒?” 她的手紧了紧:“告诉我,你恨吗?恨不恨贵妃、恨不恨后宫,恨不恨……恨不恨他?” 夏云妁沉默不言。 “告诉我,你恨不恨。”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这个疑问我在心底埋藏已久,若你不坦白告诉我,我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执念于此,无法平静过活,唯有遁入空门解此执念了。” 许是她逼得太狠,又许是满心的郁气突然被激出,已行将就木的夏云妁蓦然放声大哭。 连夏云姒都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要出言认错。夏云妁却猛咬住嘴唇,将一切泪意忍了回去。 那双泪意迷蒙的眼睛里,沁出了夏云姒从未见过的痛恨:“我恨。阿姒,我恨……” “我恨贵妃、恨昭妃……恨这后宫,也恨他。” 那年夏云姒十二岁,到如今,这句话已在她心头萦绕五年有余。 “姐姐……”夏云姒秀眉锁紧,梦中低语。 忽闻咣地一声,像是木器剧烈碰撞的声响,将她的梦境蓦然激散。 姐姐临终的愤恨消散无踪,她的心慌意乱也削减了大半。 睡意仍还朦胧,夏云姒缓缓醒着神,听到樊应德怒喝:“三更半夜,你慌什么!” 接着便觉身畔安睡的人起了身。 又闻一年轻宦官瑟缩着禀话:“皇上恕罪,是苓淑女出了事!淑女娘子入睡不多时忽然腹痛不止,硬生生疼醒了。昭妃娘娘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还没到,淑女娘子已见了红……” 夏云姒的神思骤然清明。 皇帝倒不见有什么慌乱,只皱了皱眉,但还是下了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去锦华宫。” . 夏云姒按兵不动,直等外面嘈杂渐远,皇帝必已离开了朝露轩,才撑身坐起:“莺时。” 莺时应声上前:“娘子。” 她低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 晚上她借醉惹他,缠得他不得离开,他果然着了她的道,留在了这里。 只是他并没有动她,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妆也未卸,他亦一身冠服齐整。 呵,倒还真像个正人君子。 夏云姒淡声吩咐:“为我更衣梳妆。” 莺时福身应诺,挥手示意宫女们着手准备。 三更半夜的,又是急事突发,夏云姒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妆容也是得宜便好,不一刻便已收拾妥当。 她向外走去,含玉也已穿戴整齐,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娘子。”含玉一福,夏云姒瞧她一眼,就寻出了那份紧张。 她拂了拂含玉的肩头:“别怕,她们闹不出什么来。” 说罢就一道出了朝露轩的院门,也不备步辇,疾步向昭妃的锦华宫行去。 锦华宫中已是灯火通明,苓淑女所住的安兰斋尤为热闹。宫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陆续赶来的嫔妃皆是满面关切。 夏云姒与含玉走进去,见许昭仪已先一步到了,上前见了礼。 夏云姒问:“苓淑女如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