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你既想要识字,不如让我阿弟教你,他才五岁,丁点大,便是日间常处也没有不妥之处。” 阿萁一愣,将手背在身后,垂着脖颈,看着脚边的一根枯草,伸脚去踩了踩:“谢江阿兄好意……” 依理,她应拒了才是,然而心底那些渴望如星火燎原,怎也按耐不住。她想识字念书明理,她不愿浑浑噩噩,于人,于世,于万物半点不知。 第30章 香盈满室 江家小弟的一声惊呼,不但惊动江家娘子,还惊动院中恶狗,阿萁眼前一黑,一条浑身漆黑,毛长覆面,钝嘴抖着厚腮,四脚粗壮有如廊柱的恶犬从院门那扑将出来。 然后阿萁听江石喝止:“阿细,不许无礼。” “阿……细?”阿萁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石,这狗直立起来比人还高,怕有百来斤重,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除了一对眼睛小如黑豆,藏在毛发中几不可见,没有丁点能匹配“阿细”这个名。 江石安抚住恶犬道:“初时捡了它来,毛秃无尾,只两个巴掌大,我阿娘见了就叫它阿细,小心养了半载,竟是越养越大,”复又笑道,“它虽生得凶恶,性子却温顺。” 阿萁狐疑,黑狗阿细蹭坐在那,两边腮肉耷拉挂垂,尖利的犬牙外龇,硕大的狗嘴一张,滴下一串口涎,喉中发出威吓声,如同天雷闷响。 “我好似听闻,你家的狗曾咬过贼偷?” 江家屋院修得偏,不与村人相邻,孤伶伶抛在村尾。有贼偷寻摸到三家村,见江家孤偏,当是个发财的好去处,半夜翻进宅院,差点没让里头的狗给活撕了。 听人道那贼偷被江家父子扔出院门,都没了人样,鲜血淋淋,腿残臂缺,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好悬没一命归西。 因有此事在前,村人谈江家色变,家家户户遏令家中顽童不许在江家附近玩耍,免得一个不慎,填了他家的狗肚。 江石见她质疑,揉着阿细硕大的狗头,笑道:“它虽温顺,却也不蠢,半夜翻进来的定是歹人。再者那贼偷也是时运不佳,一脚踩翻了它的食盆,才惹得阿细狂性大发。” 阿萁半信半疑地偏头看了阿细一眼,阿细也歪歪大头看了阿萁一眼。因它毛长盖眼,一时也没找着哪处是眼睛,阿萁瞧得有趣,不由要笑。 阿细呜呜几声,又将狗头歪了歪,忽然高兴起来,冲着阿萁就汪汪大叫几声,阿萁只闻到一股腥味扑面而来,连忙拿手掩鼻。 阿细掩在长毛后的小眼似乎疑惑地眨了眨,许是知道自己遭了嫌弃,呜呜几声,站起身,夹着已经断得只剩一小截的尾巴,灰溜溜地避进院中,它也不进院,趴伏在门口,只将一只偌大狰狞的狗头露在外头。 胆小的人若是路过此处,乍见这户人家门口黑如炭、如鬼怪的大狗,怕不是要惊得夺路飞奔。 江石摇头叹道:“阿细是个小娘子,难免多愁善感。她本要与你亲近,谁知却遭了冷遇……” 一言说得阿细实堪可怜,阿萁心中跟着生起几分歉疚。 “大郎,你怎好胡言乱语,拿话引逗施家小娘子,令她心中不安。”江娘子牵着江家小郎,立在院门那笑吟吟地道。 阿萁这是第二次见到江娘子。 江家娘子名姓不详,来历不明,她携子嫁与江大后,深居简出,几不在外露面。江大又与诸邻交恶,这些年来,村人对江娘子知之甚少,不过依稀识得她的模样。 与那日在货郎那买紫罗盖头不同,江家娘子今日又是另一番打扮,秀发低低挽着倭堕髻,斜插着一支葫芦连叶素银簪,身穿一件浅青长袄,袖口衣襟绣着翠色卷叶纹,系一条葱白色六幅裙,袅娜纤巧,似有春风携着春色拂面而来。 阿萁上前福了一礼:“阿萁见过江婶娘。” 江娘子掩唇笑起来:“我家夫郎比你阿爹年岁尚要大一些,若是较真,你当唤我伯娘。” 阿萁微有难为情,江娘子看面容实是过于年青,她一时难以决择,依着自己的心意,叫了一声婶娘。 江娘子秋水双眸往阿萁身上一丢,看她身上脏污,皱着眉,轻斥江石:“大郎,你可是害施小娘子跌跤了?” 江石喊冤:“我再不知轻重,也不会跟她一个黄毛丫头计较,定是她贪玩,不愿回家做针线,在野地里打滚偷懒,沾了一身草屑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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