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并不着急,多日来的有心打探让她明白,皇帝回回驾幸景辰宫在这里留宿时,侍卫们的班子就会分成里外两层。里头的,把正殿围着,外头的,就绕着景辰宫站一圈。沈俊大概是资历尚浅,才会总是在外层的班子里轮岗。 总要等走到尽头,才能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一直站在那里。 郑薇站在角门的门口抬头望去,灰蓝的天幕当中乍开一条浅白的光缝,为黑色的屋顶披上层浅淡的彩光,那光落在屋脊上快活地跳跃,又被红得几乎发黑的宫墙全数挡住,显得那一条红色的甬道犹为的幽寂黑暗。 倏忽一道光柱穿透黑暗的天幕,打在最前头那人的盔甲上,那盔甲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他仿佛有感觉似的,把头略略向甬道这头偏了偏。 郑薇心里也像是照进了一束阳光一般,倏忽明亮起来。 那甬道最多二十米,几乎是每走一步,天上黑色的幕布便拉开一些,等走到甬道的最尽头时,太阳终于冲破地平线的阻挠,完全地跃了出来。 郑薇深吸一口气,踏进耀目的阳光当中,转头向东站定,侧面对着沈俊,仿佛是在看那轮橘红的日头,笑着对乔木大声道:“秋天的太阳不热,咱们在这儿多看一会儿吧。” 乔木知道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她有些慌乱地弄熄了灯笼,半侧了身子,把郑薇挡起来,高声答应了一声,“是很漂亮啊,美人。” 郑薇就趁着乔木说话的时候迅速地低声问了一句:“沈侍卫,那封信你送到我娘的手上了吗?” 两个人隔着不到一尺远,顺着有些寒凉的秋风,沈俊几乎可以闻到这女孩发上的桂花香气,他低声地答:“郑夫人已经接了。”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郑薇紧张地追问道,随即想到,他一个外男,怕是寻常根本就见不到她娘,那封信说不定他是想办法托人送进威远侯府去的。 果然,沈俊答道:“威远侯府门户森严,我是托家人把信送进去的,并没有见到郑夫人本人,不过,我近期并没有听说威远侯府有人出家。” 郑薇心下略定,但两府毕竟不是一家人,若是姜氏执意要出家,以季氏对侯府的掌控力,她不想让消息传出去,做到这一点并不难。而且,姜氏现在心里怎么想,她一点谱也没有。 “那能否请您再帮我带一封信去?如果可行的话,我娘要是有回信,还请帮我捎回来,好吗?”郑薇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沈俊回答,她急忙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做这事让您为难,我不会让您白做,报酬的事,好商量。” 沈俊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轻声道:“郑夫人很少出来见人,上次我知道威远侯府要办宴,我家里人接了帖子,这才有机会接近郑夫人,把信传了出去。” 郑薇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说,上次他答应帮着她递信,是因为威远侯府在邀请客人,而这一次,他犹豫,是怕他接了信却找不到机会,给了这个女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 郑薇沉默下来,上一次的成功让她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怎就忘了,她身处的这个时代是门户最森严,尤其姜氏一向避忌与外人接触,这封信,她好写,却不好传。若是找人转手,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会牵出一堆无辜的人。 可是,那是她的母亲,她绝不愿这样轻易地放弃。 在沉默当中,沈俊的声音又响起来:“要不这样,这信娘娘给我,若是我有消息了,再来宫里传给娘娘,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郑薇问道:“那你如何给我递消息?” 沈俊这一次想的时间长了些,他最后道:“小喜子与我相熟,他人很可靠。若是有消息了,我会让他把信给娘娘的。” 小喜子?这不是郑芍宫里最近正得用的人吗?一个拘在宫禁当中寸步不出,一个时刻跟着皇帝,应该跟内监无所交流,这两人居然是认识的? 郑薇压抑着满腹的惊异,最终什么也没问。听沈俊道:“上次是机缘巧合,郑夫人才收了信,只是下一次若再想递信,只怕要娘娘给我一个信物才可成行。” 郑薇却是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你上一次跟我说,让我找的小太监递信,不会指的就是小喜子吧?” 如果是这样,那小喜子作为郑家的暗子,却转头把秘密卖给了沈俊,在宫里大嘴巴的人能活得那么好? 沈俊又是一阵沉默,郑薇忍不住看了一下日晷:再停下去,时间就太久了,看日出也不至于半天也不动步吧? 沈俊解释道:“娘娘别多想,我是在那晚认出了他,知道他不是行事莽撞的人,他那么做,必是事出有因。” 这么说来,那天蒋太医到得这么晚,或许这里头还有沈俊的功劳? 不管怎么说,他识破了这个局,却没有戳穿,这句谢还是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