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活得格外痛苦呢。” 他胶着于那协议书上的视线倏然回转。 四目相对,愕然与畅达。 “我知道你很惊讶,”她甚至笑了笑:“因为,我看起来一定过得还不错吧,很多人都羡慕我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吃穿用度,每一样,哪怕是为了纪家的脸面,都从来没有少过我的。所以我没法去说,我在纪家的每一天都很痛苦,说出来别人会笑,更不会理解——包括你,司予,你也不会理解。” “你已经过惯了纪家的生活,又把你以为好的都给了我,我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你,也应该回报你,可是回头想想,这真的是爱吗?” “……不是爱,那是什么?” “是依赖吧,”卓青答得平静,“这么多年,你都还没有从小时候那种无助的困境里走出来。说到底,你想要的,只是陪着你的小护士,理解你的小护士,不是我,” 那个在你苦痛人生中,触碰过你伤口,维护过你自尊的人。 在你没了父母,被所有人当做怪物的时候,站在你身前张开双臂保护的人。 太过早熟的少年,总把共沉沦当做别无选择的爱。 唯有被蒙在鼓里,被美梦包围的人,才真的以为自己是被深深喜欢着,曾无法无天,又心甘情愿地付出,很多很多年。 纪司予眼神微动:“……” “我从没有拯救过你,你从来没有走出过那段时期的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地,想要把我留在身边——把小护士留在身边,”而她说得坦然,乃至残忍:“至于谁来扮演小护士这个角色,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卓青还是卓珺,是姓白、姓宋还是姓别的什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心甘情愿的爱你,永远也不离开你,对不对?” 她明明都看透了啊。 就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睁着空荡无神的眼睛,借着依稀的月光,看着睡在身旁的枕边人。 哪怕在梦里,他依旧下意识向她靠近,贴近她的颈窝,搂住她腰肢。也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放下一切防备,安心得像个孩子。 这是爱吗? 从前她以为他爱她。 所以向她分享一切,从不发怒,从无半点埋怨,从来迁就,从来宽容。 宋嫂说她【幸运】,因为施以小恩,被还以大报,只是机缘。 她以为那是对自己不屑的讽刺,也曾怒上心头,大斥对方不知尊卑。 因为纪司予爱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啊! 不爱,为什么甘愿冒大不韪也要娶她,不爱,为什么哪怕吵架,依旧为她供给最好的生活,为她铺好后路,为她撑腰? 就连那些闻风而至、心存妒忌的莺莺燕燕,可以说纪四太太名不副实,说她德不配位,却也从没有人敢说,纪司予不够爱她。 她就是因为那份爱才咬牙走到今天。 可当一切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却也只能可笑的,自己问自己:呆在这偌大纪家的卓青,究竟是一个摆设,一个纪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连宋嫂都看清了这一切,唯独她还笃定地将自己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感天动地。 所以啊,说来好笑,如果说真的要说谁输。 全盘皆输的人,或许只有十八岁那年,雨中踮起脚尖,曾经真挚的、怀揣着最深切的、被打动的爱意亲吻心上人的阿青。 她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动心。 卓青闭上眼。 满面热泪,几乎灼痛得她口不择言。 可她这次至少不用掩饰,不用惺惺作态。 哭就哭吧,鼻涕眼泪一把流,也只哭这一次了。 她探手,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重新攥到指间,重新递到纪司予面前。 哪怕哽咽,可该说的话,在心底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的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