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盗走一具遗体,原因已经难以考究,写这段起居注的人也不敢明写,只隐晦地提及皇帝夜半醒来,无法再入眠,似在思念故人,可惜这个故人已经身陨魂消,连遗骸都无法收捡。 司马弘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结合当时的局势,很快想起了那位皇帝的丰功伟绩之中包括数次往北方征伐、一度将草原人远远驱逐。他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就挥之不去——那位皇帝是向北上寻回那个人的遗骸!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可恨的生物,拥有的时候不会去珍惜,甚至恨不得摆脱对方;可一旦失去了,对方的种种好处又会来到眼前,并且因为再也无法相见,这份念想会越来越深厚、越来越强烈——所以最终那位皇帝狠下心清除了那个人的所有痕迹,不愿听到任何人再提起那个人,仿佛这样就能减轻那种锥心彻骨之痛。 这个荒诞的想法让司马弘感到莫名痛快,他甚至想仰天大笑出声。活该!真是活该!可这种痛快消散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绵长难绝的难过。 活该又怎么样,还不是痛苦着痛苦着就过去了。那个皇帝照样立后生子,照样四处征伐,照样坐享那个人的余祐名垂千古,而那个人却永远无声无息地沉眠在黄土之下,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他的存在。 司马弘原本正和袁宁说着追查的进展,说着说着脸上却一片温热。察觉袁宁和秦教授齐齐看着自己,司马弘站了起来,走到外面静立片刻,才转了回来。他脸上的热泪已经干了,那种沉郁又悲伤的神色也渐渐褪去,只剩满满的坚定:“他应该被人记住的。”司马弘咬牙,“我知道他自己肯定不会在意,我知道他没有名垂青史的念想,我知道他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人记住,可是我们在意。” 袁宁与秦教授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知道司马弘过去的执着,对于他说出的这番话就不会太过吃惊。司马弘为了追查这一切,甚至能在众人的不解中远走异国,一去就是许多年。 司马弘说:“不管记不记得,不管过去了多久,我们都很在意。”他握紧拳头,“我有预感,我们可以在沙漠里找到更多的东西证明他存在过。” 袁宁说:“这两天人和物资都可以就位了。” 司马弘的执着是袁宁做不到的,但不代表他不能理解。他了解完追查进展,不再打扰秦教授和司马弘,一个人走到了屋外。 天上有着满天星斗。秋季的夜空特别热闹,不需要用专门的仪器就可以观察到很多特殊的星星。这些离他们十分遥远的恒星,在它们所处的星系里应该也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为其它星体上的生命提供能量。 世上有些人天生就像它们一样,照耀着别人,帮助着别人,指引着别人。对于自己是否会燃烧殆尽、对于自己是否会被人铭记,他们全然不在乎。他们所做的只是他们想做的、他们能做到的,在意的往往也只是过程,而不是最终是否得到些什么。这样的人古往今来都少,但古往今来都有,像他们这样平凡又普通的人往往是在追随着这些人的脚步前行,甚至享受着他们的余荫。 那位诛杀了那个人的皇帝,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过出色、太过耀眼,却又纯白无垢到令人惭愧,才会生出忌惮之心! 如果能找到那个人存在过的证据,似乎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那样的人确实不该被人遗忘。 第二天准备停妥,袁宁一行人就往昌沧西北部出发。到了阿古拉的牧场之后,阿古拉先生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告诉他们接下来几天天气都非常好,可以放心地进沙漠。只不过沙漠里还是暗藏着不少危机,路上还是得好好注意,千万不要掉队。 袁宁谢过阿古拉先生,跟着艾彦他们开始进入沙漠。 沙漠边缘并没有寸草不生的荒凉,美丽的胡杨林随处可见,再往里走一些,可以看到不少被当地人称为“海子”的湖泊,都是些咸水湖。 水源带来的是大大小小的绿洲,它们都被沙山环抱着,但顽强地长出了不少高低错落的植物。 在金黄沙山的映衬之下,天空显得特别澄蓝,连带湖水也蓝得透亮,一群群当地牧民放羊的牛羊在湖边吃草,时不时优哉游哉地甩甩尾巴。 袁宁在艾彦的指引之下看到一个“海子”里藏着的奇特石头,不到三四平米的石头上居然有百来个泉眼!潺潺泉水打着旋儿涌出来,看着清澈又甘甜。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