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阅卷的讲习们不断念诵着短短四句诗。林祭酒拿着唐慎的这份卷子, 郑而重之地又看了一遍, 点评道:“这次的题目是‘星斗分明’,要写的是登山观星之诗。唐慎这首诗全篇无一个山字, 却句句陡峭,字字惊险。无山胜有山, 极妙啊!” 有讲习道:“山之高,星辰之浩瀚缥缈, 皆在这一首诗中。” 林祭酒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不是为了检查唐慎的错字,而是将这二十个字嚼碎了, 反复理解。他赞叹道:“方才我说, 本次馆课的第一名定然是那刘放,如今看来是我老眼昏花,险些酿成大错。这唐慎的八股制艺本就写得极为优秀,立意新颖,理据充足, 文辞艳美。如今再看他这首试帖诗,是当之无愧的本场第一!诸位同僚,意下如何?” “唐慎第一,实至名归。” “大善!” 唐慎完全没想过,他这次哪怕不抄李太白的佳作,也能拿到馆课前三。写诗仙的佳作,只是为了板上钉钉地拿到前三,却不想弄巧成拙,直接成了第一。 第二日上朝,散朝后,林祭酒悄悄来到傅渭身旁。 “傅大人。” 傅渭扭头一看,见到是林祭酒,道:“林大人。” 林祭酒恭敬地行了一礼,傅渭如今和林祭酒同品,都是三品官员,他便也回了一礼。 林祭酒道:“昨日国子监馆课,傅大人的高徒唐慎唐景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傅大人教出一个王子丰王大人,便令我国子监的众多讲习无比钦佩。如今新收的学生,又有如此大才。不知傅大人何时有空,可到我们国子监来讲课,让我等都学习一下傅大人教书育人的方式,好教给国子监的学生。” 傅渭心想:唐慎完全不是我教的啊。但他并没表现出来,反而微微一笑。 做官,必须脸厚心黑。越大的官,脸就越厚,心就越黑。傅希如最得权势时曾经是中书省右相,权倾朝野,他脸皮厚的很。傅渭笑眯眯地说道:“林大人过誉了,是我家那唐景则做了什么事么?” 林祭酒早就将唐慎的卷子找人誊抄了一份,专门等着今天上朝交给傅渭看。 傅渭接过一看。八股文写得不错,哪怕在人才济济的国子监,也能排上前三。一看试帖诗,傅渭眉头一挑,林祭酒正要说话,傅渭道:“我这学生,就是喜欢写诗作画。唉,所谓语出惊人,大抵便是如此。他这篇制艺写得还有待改善,便劳烦林大人代为教导了。” 林祭酒:“不敢不敢。” 两人打着官腔,傅渭便绕过了这件事。 等到回了傅府,他一进书房,就把唐慎那首试帖诗默写下来。 “我这学生,到底是藏拙,还是单纯的灵光一现?” 与此同时,国子监讲堂内。 往常每月的馆课,学生们考了卷子,讲习们要花三天时间批阅。但这次不同。讲习们花了一夜就讲卷子批好,全力准备半个月后的天子临雍。 国子监的学生们从未像今日一样忐忑地等待馆课的结果。 清晨,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讲习抱着一本厚厚的《论语》,走入讲堂。他将书放下,望着堂下的学生。正意堂坐着的学生有四十多人,唐慎和梅胜泽都在其中。老讲习道:“我也知道你们无比关心本次馆课的结果,所以上课前,先将考入甲等、乙等的学生名字告知你们罢!” 学生中一片骚动。 当今圣上即位二十六年来的第一次天子临雍,谁不想亲眼见证! “乙等第二十六名,齐坚齐如山。” “是我,是我!” “乙等,幽州府周功……” 乙等共有二十六人,正意堂中坐着的四十多个学生中,共有五人获得乙等。这些获得乙等的学生面露喜色,难以自制。而其余没能获得乙等的学生,自知不可能成为甲等,面如稿灰,脸色煞白,悔恨自己平时该更加勤奋向学,竟然错失此等良机。 这其中,唯有梅胜泽和唐慎还怀揣希望。 往常每次馆课,唐慎都在乙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