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再买了送她,她又不让,说这事有点难为情,她悄悄买就是,别叫旁人知道,免得人笑话她——她实是想多了,看到好东西谁都喜欢,有什么可笑话的。” 钟氏说得浑不在意,青姈却是眸光骤紧。 是啊,不过是个枕头,谁会在意呢? 可母亲的命,偏偏就断送在这无人在意的东西上。若非前世临死得知母亲的死有蹊跷,又经了漫长琢磨,她怕是永远都想不通其中关窍。 青姈垂下脑袋,捏紧了手,贴着薄瓷的指腹微微发烫。 钟氏瞧见她那几乎失去血色的指甲,声音温柔,“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想念母亲。”青姈放下茶杯,勉强勾出点微笑。 钟氏叹了口气,温声道:“好孩子,别难受,你母亲去了,我和姨妈照样疼你。” 青姈点点头,又将话题扯到表妹身上。 …… 那一瞬间的心绪激荡与神情骤转,钟氏没深想,窦姨妈却瞧出来了。 冒着严寒到数百里外,特意问及白氏,里头定有古怪。从窦家出来后,姨侄俩钻进马车,窦姨妈便低声道:“这趟来宿州,就是为了问那枕头?” 青姈抬眼,正对上她的目光,关切而疑惑。 怀里才添满炭的暖炉发烫,青姈隔袖抱着,迟疑了下,贴近她耳边低声道:“姨妈,我怀疑母亲的死另有缘故。” 声音很轻,却叫窦姨妈心头剧震。 “她死得确实蹊跷,只是当初尚书大人查过,却没半点线索,你是怀疑……” “白巧兰和陈绍。”青姈郑重吐出那对夫妻的名字。 那是去年仲夏,清圆碧绿的荷叶接天,母亲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肚子慢慢隆起,因天气闷热,总是不大舒服。窦南山夫妻俩进京谈生意,舅妈来家里做客,陪母亲说话解闷,听说母亲睡得不好,便找了相熟的店家,买了个极好的枕头送来。 那枕头柔软舒适,母亲用着很喜欢。 嫂嫂白氏说母亲怀着胎该静养,特地收拾出荷池边一处独栋的楼阁给她养胎,说水边清凉,又有荷花,能凝神静气,陈文毅跟陈绍还夸她孝顺,懂得体贴长辈。 只是母亲仍心神不宁,时常独坐蹙眉。 还在窦姨妈来看望时,无缘无故地分了些东西,交代后事似的请窦姨妈保管。 青姈觉得古怪,询问过原因,母亲当时犹豫了半天,最后说朝堂上波谲云诡,朝不保夕是常有的事,她挪些东西出去,有备无患。 半个月后,陈文毅因公事去了京郊。 那晚青姈跟寻常一样,在母亲那儿练字到戌时过半才回屋休息。谁知次日清晨起来,却见陈绍命奴仆围住了那楼阁,说母亲突然得了鼠疫,已不省人事了。 疫症太过凶险,不许任何人靠近屋门,她想去看母亲,却被陈绍命人带回住处锁起来。 很快,陈文毅闻讯赶回,亲自开门去看。 彼时母亲的症状已极重,几乎气绝。郎中将陈文毅包裹得严严实实,到跟前看了眼,很快就被陈绍和奴仆们拽了出去——鼠疫向来极难诊治,传染得也快,尤其是母亲这种急症,人到了濒死的关头,神医再世都回天无力,且一旦传染给他人,京师内外的百姓都得遭难。 到那时候,连累的就是成千上万的性命。 京城两百里外的鼠疫才刚控制住,若这边大意,不慎传入宫中,后果更不堪设想。 陈文毅痛心疾首,却也知道轻重。眼看妻子咽气,带着腹中胎儿撒手归西,沉稳端重的男人跪地不起,生平头回流泪。 陈绍却不敢耽搁,又有闻讯而来的官员焦急催促,说怕疫症传染开伤及百姓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