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头顶上一只小金钟,滴答滴答地摆动。 看着眼前的青石地,能听到珠帘后的咳嗽,饮茶,能嗅到那朱批的墨香。房中的氛围如此安详,慢慢地,林侦有了种超出正常感知之外的感觉,觉得那珠帘后不是位日理万机的皇帝,只是个老人,一个示威的老人,心中的紧张竟然在这屈辱的姿势里慢慢地消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头有些充血,身体却无任何不适。不管七皇子曾经犯过什么错,此刻那龙榻上的人与他只有咫尺之遥。三年之久,一千个日夜,一步就走到了他榻边,而这短短的距离又在这漫长的跪礼中消磨着他的尊严,他用一千个日夜慢慢蓄攒起来、男孩到男人艰难转变的尊严…… “殿下,请。” 直到乾清宫外响起礼号声,珠帘才被大太监赵显打起。林侦起身,躬身走进东暖阁。 “待礼毕,宣庄之铭。” 隆德帝放下朱笔,对赵显吩咐了一句。 “是。” 林侦依旧跪在地下,这一次倒是挺直了身子。隆德帝将案上单放出来的几本奏折摆在案中,其余的垒好递给了身旁候立的一个太监,那太监接了,弯腰退出了东暖阁。 隆德帝坐在炕沿边,俯身捡靴子。林侦蹙了下眉,犹豫不过几秒就跪行至榻边,双手托起了他的脚。头顶的目光如炬,让林侦不得不抬眼,终于四目相对…… 盈寸之间,那深凹的眸中一道极寒的目光,直入林侦眼底,脸庞的棱角突然分明,花白慈祥的发须都无法遮掩那其中刀尖般的锋利,痛彻心扉!林侦猛一怔…… 正在这一瞬间的犹豫,那怀中的脚忽地挑起力道,直冲林侦的心窝!毫无防备之下,林侦几乎要被这力道冲倒,好在有多年苦练的积攒,几乎只是在应激的反应下就将自己稳住,更稳住了怀中那只脚,不用力,却是牢牢把握! 挺直的身子,纹丝不动。候了片刻,寂静无声…… 林侦重低头,小心地把袜套重新结系,捡起玄色皮靴套在上面。时间仿佛凝固,只有他手下的动作。 待安置好,林侦又退到了一旁,恭敬跪候。隆德帝缓缓站起身,“滚。” “是。” 林侦就带着这么个字走出了昭仁殿。 站在台阶上,林侦紧锁眉头。 台阶下的江沅映着日头,脸上又复了笑容,“时辰正好,咱们往交泰殿去!” …… 往交泰殿去,林侦一路无语。江沅的陪伴让他莫名心安,不再顾及左右,心里却依旧未曾从刚才疾风骤雨般的经历中反应过来…… 来之前,林侦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这三年的幽禁,一朝放他出来,预料隆德帝会当着众皇子问他忠孝之义,斥他背天逆祖;情绪激动,也许会大骂,甚至会羞辱他。对这样的预料,林侦是期待着的,期待隆德帝对七皇子罪状的历数,只有这样,皇帝可以出气,而他也可以大致判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好见机行事,帮着七皇子彻底走出幽禁。 可事情发生得那么平缓,在他几乎要放下警惕的时候,一切又突如其来!林侦第一次与一个男人、一个封建的帝王这么近距离地对视,那目光,像能刺穿他的人直入心底,猝不及防!那里面如此尖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君临天下、胸怀四海之人恨之入骨?是痛?他又凭什么能伤到这个给了他生命又集天下强权为一身的男人? 当时有一瞬间,林侦甚至恍惚觉得,似乎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七皇子这个人,这张脸,只要他出现,就会给皇帝带来这种极强烈的情感,憎恶,痛恨,几乎难以把持。 一个“滚”字,冷到冰点,林侦却得以全身而退。对于这一点,林侦懵懂之下,心里冒出一星点的念头,他好像是做对了。待看到江沅,分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林侦暗下猜测,看来他能独自走出昭仁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不管怎样,他终于要见到众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