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 天色渐晚,等长安回来,宴也差不多接近尾声。这个时辰早已过了宵禁,周修远看了眼天色,出言留人。周和以分府前的飞来轩如今还空着,长安便随周和以去飞来轩歇息。飞来轩离得远,从昭和宫过去,得穿过大半个宫廷。 长安早已醒了酒,倒是周和以脚步有些蹒跚。 因着这厮不喜人近身的怪脾气,只得长安亲自搀扶他走。方自仲在前方打着灯笼,小心地为两个主子引路。周修远的目光落在长安的身上,幽沉沉的。 落后一步的周涵衍瞥见他的眼神,看了眼走远的周和以夫妇,心里不由的复杂。 都说他周涵衍贪花好色,他这三哥比之他有过之无不及。姜长安都已嫁入溧阳王府一年了,瞧他三哥的这模样,还是没放下惦记呢…… 且不说周修远心中如何想,长安搀扶着周和以才将人搀扶到没人的地儿,站都站不稳的人突然拍拍她的胳膊,笔挺地就站直了身体。风一吹,周和以身上浓重的酒味儿散了些。方自仲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瓷瓶,打开,到了一枚药丸递给他。 周和以接过去便一口吞下。不出一刻钟,这厮面上的醉态便全部褪去。双目清亮地看着长安,仿佛方才醉得软成一团的人是长安的错觉。 长安看得啧啧称奇,疑惑地接过方自仲手里的小瓷瓶就打开来嗅了嗅。 “解酒丸,”周和以闭了闭眼,“顾名思义,解酒用的。” 长安哦了一声,没嗅出什么名堂便又将小瓷瓶还给方自仲。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四月过半将近五月,夜里的风吹拂在脸上也不大凉。灌木丛中,虫鸣声不绝于耳。这一路灯火通明,不打灯笼其实也可。长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和以的身侧,见他脚步下得稳当得很便也歇了搀扶的心思。 周和以笑了一声,衣袖猎猎下,他容色美得叫人目眩。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收回视线。哪怕吃进嘴里,她还是没法对这厮的美貌平淡视之。 再过不到三日便要启程去北疆。周和以虽说早已安置好一切,但有些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说与长安听。两人便这么一路走一路说。周和以嗓音清悦如山间清泉,十分悦耳。今夜恰巧又饮了酒,沙沙的,听在人耳中过电一般的酥麻。 长安本侧着耳朵听周和以说话,只是两人才走到御花园,迎头与一行人撞上。 四个人,两个随身伺候的宫女,一个打着灯笼的小太监。昏黄的灯光下,为首的那人一身薄薄的桃粉色纱衣。腰肢掐得极细,发丝半边披散,只用了一朵绢花。夜里黑,长安都能瞧见了她里头小衣勒得紧绷绷的形状。 竟然是姜怡宁!本该关在宗人府,在未来三个月后追随靖王而去的姜怡宁! 别说长安心中难以置信,就是周和以,眉头也蹙了起来。 姜怡宁也没料到会在宫里碰到长安和周和以,更没料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两人面前。搔弄鬓角流苏的手僵了一瞬,放下来。她瞪着长安,刚想说什么。瞥到一旁冷面的周和以,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屈膝给两人行礼。 “妾身,见过溧阳王,溧阳王妃。” 长安虽对宫妃的装束与分位并不大对的上,但此时瞧着姜怡宁略显寒酸的打扮,也猜到她分位不高。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姜怡宁脸上的谦卑渐渐僵硬,脸颊越来越红,直至僵硬的笑意转变成羞愤。 显然比起长安打量的随意,姜怡宁心中对她此时的分位介意得不得了。 不过短短两年,她们的地位发生了天差地别的翻转。都是姜家的女儿,姜长安不仅是郡主之尊,又是正一品亲王王妃,家财万贯不说,手握当今圣上三个承诺。而她呢?从长公主偏心疼爱的孙女一举打落沦为阶下囚。用她暗中藏起的靖王四万私兵的令牌做交换,也不过换来一个八品美人的分位。 姜怡宁死死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一时激愤将心中的愤恨脱口而出。 她屈膝低着头,忍到浑身颤抖。 周和以犀利的目光盯在她的头顶,比起长安的惊疑不定,周和以的眼里直接闪现了杀机。姜怡宁这女人,三番四次地要置长安于死地。跟条疯狗似的,甩都甩不掉。若给了她机会往上爬,往后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儿! “你为何会在这?”周和以的目光如利刃,利得仿佛能随时割断人喉咙,“靖王府余孽,本该死于宗人府,居然大摇大摆地在宫里穿行……” 姜怡宁保持屈膝的姿势不动,道:“自然是陛下的旨意。” 周和以的嗓音像是在冰里淬过一般,一个字都能掉出冰渣子,“哦?”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