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林宣在西征途中因旧伤复发病故,定国公府只剩下孤儿寡母,林繁似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小孩儿心性收了,不上房不揭瓦,听说没日没夜地念书练武,就为了能早些撑起家业。 前些年,林繁成了御前侍卫,大伙儿再看他时,才惊觉,时间过得真快。 少年郎当家,不容易。 他们这些世叔、世伯,甚至更长一辈的,朝堂上能多指点、多引路的,自当出一份力。 等林繁当了赤衣卫指挥使,有人在他手里吃了亏,这样的心理是半点没有了。 别看林繁话不多,逮到小辫子时能把人烦死。 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官员不正、纨绔闹事,但凡犯到赤衣卫手里,统统不客气。 偏他御前大红人,祖上功业深,自己又承了爵,论品级满京城也没几个能对他发号施令的,威逼利诱全无可能,真真让人无可奈何。 这还引什么路,指什么点? 只盼着自家太平,别叫林繁惦记上! 无人想被他念着,更不想他念着自家,因着他字“念之”,“之”音同“枝”,与他有摩擦的,就在背后拿“树上那个”、“树上那个”的叫。 一来二去的,在背后,很少有人以“定国公”、“指挥使”来称呼他。 也就忠义伯这样的老资历,仗着当年曾和林繁祖父林翰一起、支持先帝爷揭竿起义,叫一声“林小子”。 当然,忠义伯心里明白,如此摆辈分是自己厚颜了。 若无其他状况,互相乐呵呵的,倒也无妨。 一旦被林繁揪住了,别说捋着胡子、自摆姿态叫“林小子”,就算是他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国公爷”都无济于事。 思及此处,忠义伯看向自家老妻的目光越发不满。 真是老糊涂了! 看宝簪那浑浑噩噩的模样,就知道秦家丫头所言非虚。 儿媳妇那病症,定与老妇脱不了干系。 心生歹念,还被人抓到了把柄,愚蠢至极! “那方子准是不准?”忠义伯板着脸,问道,“事关儿媳性命,你老老实实说!人若救不下来,闹到御前,你让我怎么向皇上回话?” 伯夫人被忠义伯的怒目瞪得心里发虚。 她不怕秦鸾那一套一套的话,一个小丫头,她不放在眼里。 她更不在乎儿子怎么想,孝字当头,儿子还能为难她这位母亲吗? 她做这些全是为了万家,为了忠义伯府。 可她怕自己的丈夫。 “方子……”伯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语气不甘,“有几味药的分量不对……” 闻言,秦沣不由看向秦鸾。 竟然连这个都叫阿鸾估准了。 神了! 伯夫人调整的几味药都是混在一起时极好分辨的,把药包打开挑拣出来就是了。 秦鸾把准确的方子记下。 不用她提醒,万承忙不迭让亲信去请廖太医,万妙取了屋里纸笔,急急写下。 在等候太医登门的两刻钟内,明明屋里聚了那么多人,却是静静的,无人说话。 或者说,来龙去脉虽确定,但人心里的情绪依旧酝酿着、翻滚着,没有立刻付诸言语,不过是风雨之前的宁静而已。 一旦风雨起,便是惊涛骇浪。 待廖太医被引进屋中,也叫里头状况给弄愣了。 原想着,伯府匆忙来请,兴许是世子夫人的病情有反复。 哪知道一进府,没有往那厢去,反而是来了伯夫人院子,这叫廖太医暗暗嘀咕。 面上恭谨请了安,廖太医从万妙手中接过了一张纸。 墨香清新,一看就是刚写的。 定睛一看上头内容,廖太医的呼吸紧了紧。 单独看,全是日常见的药材,可这么配在一块,若说是给体质燥热之人用作纾解,似乎又不太对…… 不! 忠义伯府拿出来的方子,十之八九与世子夫人有关。 那么…… 顺着这个思路意向,再观屋里众人各种神色,廖太医脑海里只剩三个字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