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承重重咬了下唇。 不行,不能给母亲绕进去。 眼下要争个明白的,不是什么香火子嗣,而是,毒杀。 “母亲,您在杀人,”万承一字一字道,“凡尊长谋杀子孙、卑幼,已行者……” “混账话!”忠义伯打断了万承的话,“就你会背律法?怎么?还要将你母亲送去衙门?你发疯了?” 万承没有被忠义伯喝住,道:“母亲毒害语兰,若非峰回路转,语兰已经没命了。父亲,难道母亲不该有所交代吗?” 忠义伯绷着脸,没有立刻接这话。 儿子夫妻感情好,忠义伯是知道的,他也不是没有为子嗣烦恼过,不满儿媳,又气儿子,但他确实没有害儿媳的意思,当然,眼下更不满的是老妻自作主张。 杀人,是这么好杀的? 平白弄得一地鸡毛。 可要让老妻上衙门,在忠义伯这儿绝不可能。 “今日之事,对错分明,我也不会一味偏袒你母亲,”忠义伯以退为进,“你素来孝顺,若非此事太过恶劣,你也不会如此气急。你说得对,必须有一个交代。” 忠义伯左右看了看。 宝簪瘫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冯嬷嬷立在一旁,跟个鹌鹑似的。 “你母亲原是满意你媳妇的,又不是什么心狠之人,依我看,定是被人蛊惑了,才会如此,”忠义伯倏地抬声,“哪个狗奴才成天从中挑拨?还不赶紧自己站出来!” 冯嬷嬷哆哆嗦嗦,不敢动弹,便是喷嚏,此刻都打不出来一个。 忠义伯又道:“谁给寻来的害人方子?谁给抓的药?害主的东西!” 冯嬷嬷颤颤巍巍看向伯夫人。 伯夫人白着脸想说话,又被忠义伯瞪了回去。 冯嬷嬷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噗通跪倒在地。 忠义伯指着冯嬷嬷与宝簪,对万承道:“你自己处置?” 万承缓缓摇了摇头。 他看懂了,父亲在和稀泥。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冯嬷嬷和宝簪一处置,这事儿过去了,没了。 可这事,不能这么过去。 起码,在他心里,绝对过不去。 若不然,他怎么对得起妻子,怎么对得起女儿? 万承想到刚才万妙离开时的背影,心里就像被大石砸了两个大窟窿一样。 阿妙明明那么难过,明明恨不能亲自与祖母说道个明白,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没有哭、没有闹,直着腰、挺着背,懂事得让他难过。 阿妙是在为他着想。 若不是顾忌他这个没用的、护不住母亲的父亲,阿妙早就豁出去与祖母闹翻天了。 万承再次深呼吸。 一边是妻女,一边是父母,注定要辜负一边,那他就辜负“错”的那一边。 是非对错,他得站得直。 “如若没有母亲的授意,冯嬷嬷和宝簪怎么敢如此行事?”万承问道。 忠义伯见他不能退让,顿时火冒三丈:“那你要怎么样?上衙门?这是你母亲!你的孝道呢?” 万承梗着脖子,道:“我孝顺,却从不愚孝,杀人就是杀人。” 啪—— 忠义伯扫下茶盏,瓷片碎开,落在万承鞋边:“你要毁了这个家?” 万承苦涩地摇了摇头:“反正我只有一个不能承继家业的姑娘,这家毁了,又怎么样?了不起,阿妙随她母亲去观中生活,说不定仙姑怜惜她,还能指点她一番。” 第15章 七寸 秦鸾立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小药炉。 廖太医做事利索,已经备好了药,交由丫鬟熬煮。 这会儿,鼻息之间,全是药香。 身后内室里,万妙坐在母亲床前,握着母亲的手,一言不发。 与前些时日相比,楚语兰的气色好了不少。 即便万妙不懂医术,肉眼能看出来的好,就不是她的心理安慰。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