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另一边,崔太妃仿佛丝毫不关心春光,直接往寺中的大佛处走去。 自去年中秋后,她本就有些清苦柔弱的面容上更显示出几分行将就木的苦楚,两鬓染白,仿佛是要没有旁边下人拦着,她就能一头撞死在寺内的大钟上。这样如丧考妣的一张脸,在大邺的氛围下,谁都不愿意看,她也深入简出权当自己是一缕青烟,荡进了寺内。 崔太妃跪在金色睡佛前,虔诚的躬下身子去,脊背几乎嶙峋的能从衣衫内透出骨节,她念念有词的跪拜着,仿佛在恳求什么。殷胥从门外走过,注视着睡佛,心里大抵明白崔太妃在祈求什么。 她怕是也不管别人,只盼着那个十几年才见过一面的儿子能够平安。 这处寺庙深入山中,院落重重,大家都已经散开各自休息玩乐,殷胥却在一处树下独自等着崔太妃出来,崔太妃摇摇欲坠的走出大门,看到了殷胥。殷胥对她点头行了个礼,崔太妃迟疑了片刻,朝他走来。 “是胥么?已经这么大了啊……”崔太妃轻笑。 “太妃是在为远在天边的孩子祈福么?”殷胥并不打算寒暄。 崔太妃身子一震,看向他。 殷胥道:“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过的不算差了。” 她面上几乎是掩盖不住的惊骇,伸手要扶着她的侍女避开,胸口起伏,半天才颤抖道:“……你出生才不过十几年,怎么会……” 殷胥:“我都能知道,便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把这笔旧账翻出来的人,怕是不会少。” 崔太妃:“他已经远走,又是废了,翻旧账又有何用?” 殷胥道:“他远走去做什么,太妃怕是很清楚,才会如此惶恐,到这里来祈福吧,不知道您是为大邺祈福,还是为私心祈福。您深处宫中,却能知道这种消息,怕是太后多少年就从来没有放过权吧。” 崔太妃如同默认般,避开话说道:“这旧账也翻不动的,知事儿的人都不会说。” 殷胥:“未必,突厥用他或许并不是因为什么才略,怕是他尴尬的身份,能将大邺陈年往事的肚肠都扯出来。我怕的是您给过他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听闻早些年间,太妃常在宫中吹笛,怎不见过您那黑玉笛?” 崔太妃白了白脸色:“一截笛子而已……” 殷胥知道她是承认了,面上却道:“一段往事,参与者都还活着,掀不过去的。您应该知道那位敏感多疑的性子,知道这些眼皮子底下的龌龊,该多么疯狂了。” 崔太妃半晌才道:“天下都欠他的。我不明白,为何都这么多年,都不许一个孩子活出人样。” 殷胥:“每个人都觉得天下欠自己。他有过平静度过余生的机会,有个他或许也珍视的人给过他一个家,可他没有选。您也是位有苦楚的人,可万事都曾有过选。” 崔太妃:“母亲都是自私的,千万次选仍是一个结果。” 殷胥态度冷硬:“抱歉,我没有娘,理解不出这滋味。” 崔太妃苦笑:“我一个妇人而已,情非所愿的怀了他,在错误的时间生下他。他的性命是谁留的,又是谁将他养大,与我可曾有过半分关系。我只不过给了一支笛,九殿下若是单纯找我来确认便罢,但若是想要指责我……我被指责了这么多年,也不怕再罪加一等了。” 殷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孩子在做些什么。若你也因他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耻,或许应该告诉我,崔家这些年将他带走,都做了些什么。” 崔太妃道:“我是个深宫中的聋哑人,一概不知。” 殷胥:“若他掀起风浪,致使崔家也卷入海里,您也无动于衷了么?” 崔太妃轻轻笑了:“殿下,崔家兴旺了这么些年,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更何况您以为,中宗的一厢情愿就真的能掠一位崔家女入宫么?” 殷胥愣了。 难道…… 可前世,长安崔家这一支几乎完全凋亡,崔夜用所在的长房死的最惨,这其中并不是跟俱泰有关。难道还有别人,对崔家的败落推波助澜? 崔太妃走出去几步,转头道:“九殿下倒说错了一点。你怎么会没有母亲呢?” 殷胥半天也没能理解出这句话的意思,崔太妃难道说的是薛菱,他皱眉:“什么意思?” 崔太妃表情更奇怪了:“薛菱没有与你说过么?她为何不肯告诉你?” 殷胥心里一跳,不可能,他绝不可能是薛菱的孩子。 崔太妃:“你的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在三清殿照顾着你啊。”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