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白右脸霎红,慢慢把头转回来,仍然脖颈强硬,态度丝毫没有松动。 “我跟谁纠缠不清不需要任何人允许。”他说,“不管男的还是女的。” 啪! 又是一耳光扇过去,两人脆弱的父子情像枯木一样在野外的风里摇摇欲坠。 “你再说一句?!” “我跟男的——” 啪! 耳光不管不顾地再次打到他脸上,作势要把他打得再也出不了声。 祁遇白拿右手手背蹭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左手垂在身侧微微抖动,眼也不眨地道:“今天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想好了的事情不会再改变。” 祁仲辉脸色铁青,几乎气得周身发颤,极度压迫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胸膛剧烈起伏。 “既然如此,”他大步走到书架上拿过一个熟悉的相框,毫无迟疑地扔到了祁遇白脚边,厉声道:“我们也不用再多讲,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给我断了那些污七八糟的念想,老老实实地回祁氏、跟方家小姐结婚;要么,从这个家永远地滚出去,祁氏的一切从今往后跟你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就是被银行逼到跳楼也不会有人再管你。” 祁遇白弯腰拾起相框,里面是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夏天,海雾蒙蒙,在圣托里尼的岸边,三人都没有穿鞋,两父子分立两边,白韶音站在当中。背后是蓝色的圆顶教堂配圣洁白墙,一切美如壁画。 可惜相框已经摔裂。 他看着目光决绝的父亲,心中的愤怒与无力像一团火一样烧得五脏六腑一片焦土。 “那好。”他说,“我现在就走。” 周嫂听说少爷回来了,忙泡了一杯蜂蜜水拿出厨房,人还没走到二楼,就在楼梯上与急奔下楼的祁遇白迎面相遇。 “少爷!少爷?” 祁遇白没作理会,大步走到了一层,皮鞋踩得实木地板吱吱作响。 “周力!”他在门口顿足,回头喊了一声,“帮我打开车库!” “诶!” 周力从一楼的小花园里探出头来,看见他脸黑如墨,右颊高高肿起,登时吓了一跳,一路小跑到他跟前,迎着门前灯光看他,“少爷……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帮我打开车库。”祁遇白重复了一遍。 “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 “打开车库!” 他今晚这一晚上所听到的话语和受到的逼迫全像铅一样压在他心头,非一走了之可解,但他现在这一刻只想离开这个家,走得越远越好。 轰隆一阵滑道响,卷帘门终于开启。 祁遇白周身带刺,心煎火烤一般大步流星奔进车库,想也没想地坐进了久违的那辆劳斯莱斯,只用了三秒钟便迅速启动,飞也似的离开了老宅。 —— 黑夜如幕,星月无光,不安在空气里细如蜉蝣。 轰—— 全黑色的钢铁车身像被激怒的猛兽,沿郊区公路一路飞驰,半点刹车也没踩,电流似的划过冷硬的地面! 寂静的盘山路,孤独的驾驶舱,像大海上唯一一艘船,等待它的是整片海洋的惊涛骇浪。 车窗全降,夜风呼呼猛灌,像咆哮又像痛哭,像暴怒又像宣泄。车轮狂转,引擎轰鸣,祁遇白将油门一踩到底,表盘上的指针越倒越平,几乎已经是转无可转。风驰电掣中轿跑犹如飞行般似要腾空,带给车上的人片刻失重的轻松。 血液在他身体里乱奔,皮肤在凉风的刺激下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肺里的空气满溢又呼出,紧握方向盘的左手还在不听使唤地发抖。 他想离开,想上岸,想逃离逼迫与禁锢,去一个他能真正呼吸的地方,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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