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他更衣,从未在他那里头翻看过,这会子纳闷儿,走过去打开,果然有个平平整整的包袱,里头包粉嫩嫩的一套女孩儿衣裳。 “就穿这个。” 莞初有些不知所以,这是怎的了…… “愣什么神儿,这是给你新做的,快穿。” 将将病好了些,这语气又复了从前的霸道,冷呵呵的大清早,莞初也不想与他争辩,穿什么有什么要紧,这便抖落开,换上身。 房中此刻就一盏上夜的小灯,莞初穿戴好去洗漱,昨儿忘了今儿要早起,未吩咐绵月,这水也是隔夜凉的,一面洗一面丝丝倒吸凉气,想着一会儿得往楼下去拎热水上来,否则再用冷水这么一激,那高热非又窜上来不可。 洗罢脸坐到妆镜前梳头,黑灯瞎火的好容易把簪子别在发髻上,那厢又有了话,“什么衣裳梳什么头,怎的这都不知道?” “嗯?” “从前在娘家是怎样就怎样。” 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尊佛一样,指挥着她。 …… 小女儿的垂挂髻,发丝在头顶扁扁地挽出个蝴蝶翅,翅膀下两股松松扭成麻花又扎起,像两只倒挂金钟的小骨朵儿、弯弯的铃铛,粉嫩嫩、晶莹剔透的珠花一边缀了一个;薄薄的刘海儿掩在眉上,若隐若现雪白的额头,小脸越发遮得只剩巴掌大,一双眼睛便端端占了半个去;白底胭脂红的竹叶袄,细细贴熨,宽边的领口衬着修长的脖颈,冬夜里如此清新爽利,宽绸的腰带缠着她不足盈盈一握,托起胸前嘟嘟的,是那难得的女儿俏。 自那日见过她的骑马装之后,齐天睿特意命人给她重做的衣裳,依着原先娘家给的尺寸足足小了两指。这一裁剪,把她活脱脱地裁了出来,比平日那宽大的中衣儿睡在他身边还要瞧得清楚:新雨下的小荷,颤颤巍巍…… 齐天睿看着眼前人,眉头一挑,“原先在娘家就是这么个样子?” 莞初轻轻抿唇,看她犹豫得乖,齐天睿心里忽地生出对老泰山的一丝嘲弄,成日把她打扮得这么沾了露水的花骨朵儿一样,还许她见外客,不招来男人生私情才是活见了鬼了! 又在心中道:从夕兄,你真是个君子。 …… 两人悄默声儿地一前一后出了素芳苑,夜空阴,除了远处上夜的灯,只有雪花飘飘洒洒,吹在脸颊上凉丝丝的。跟在他身后,莞初只管盯着那袍脚走,毕竟身子发虚,他走得慢,忽地一顿,莞初正想问,可是走不动?他倒开了口,“冷不冷?” 莞初摇摇头,他抬手把她的斗篷帽子往下用力拽了拽,莞初觉得头上那两个小珠花都要被扯下来了。 走上花园子甬道,出角门,府外停了一辆双驾的马车,石忠儿候在一旁。莞初被安置上了车,里头铺了厚厚的坐褥并搭腿的毯子,还预备了手炉和脚炉。莞初琢磨着,他宅子这么远么?棉帘子又打起,一阵冷风,齐天睿也弯腰跟进来,身子撑不得几时倒了下来,车厢瞬时像那拔木床似的变得狭小起来,莞初悄悄往车窗边缩了缩。 石忠儿驾着车离了齐府,顺着大道出南城,一路往北去。莞初难得出门,嗅着窗外的清冷,听着骨碌碌的车轮声,起了兴致,时不时地悄悄撩起车窗帘想往外瞧,实则那窗子紧闭只能看得着一晃一晃过去街边铺子上的灯笼影子。回头,齐天睿闭了眼靠着,又是悄无声息,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天已大亮,外头的清新似比之前更添了凉意,车轮碾压的青石声也换了土道的闷顿。莞初记得成亲那日从粼里过来,抬着轿子晃晃悠悠走也不到两个时辰,这马车走了这么久早该出了城。又过了不多时,竟是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这是到哪儿了? 莞初正一个人纳闷儿,车停了下来。“爷,”棉帘外传来石忠儿的声音。 “到了?”齐天睿依旧没睁眼。 “前头上不去车了。” 齐天睿这才睁开眼,撑起身往外去。莞初也赶紧掀了毯子跟着,从帘子里探出头来,才见马车已是来在半山腰,两旁是一片苍色的树林子,山上淌下一道溪水,因着山势起伏砸出声响时而大时而小,白雪薄薄地覆在枝头、水边的卵石上,不似那冰天冻地,配了水声倒像装点的花瓣,一朵一朵的,晶莹剔透。 原本上山的路勉勉强强能过一驾车,到此处已是蜿蜿蜒蜒就剩一条羊肠小道盘上林子深处。齐天睿上下左右地瞧瞧,这是走错了?怎的没路了还不见有人家?正是要命石忠儿往里头去瞧瞧,就听身后扑通一声。扭头看,那丫头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回车里去!”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