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摄定心神,侧眼抬头看杜浒的神色,越看越觉得是那样。大冷天的,她却全身都燥了起来,心里面那团火呼的一下,把她从头到脚都吞没了。 她试探着小声道:“师父……” “怎么了?” 勇气还是在最后一刻离她而去了。奉书想了想,转而问:“等你伤好了,我们怎么办?大都是回不去了,你现在被官府追拿,我……我在皇孙府上闹出那么大动静,肯定也已经被通缉了……” 杜浒点点头,“往南走吧,避一避。”想了想,又慢慢说:“你这几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奉书小声说:“哪里,我倒觉得挺开心的。” 杜浒叹了口气,道:“可是你也该和家人团聚,过正常女孩子的日子。你……你之前说,二小姐嫁人了,在大都安家,是不是?等你……等你把身子养养好,你想不想我送你去找她?” 这话万分出乎奉书意料。她一个激灵,想也不想,脱口道:“不要。”她知道二姐几乎肯定要被自己连累。她眼下在哪里?过得怎样?是会继续以奴婢的身份生活,还是按照蒙古习俗,嫁到铁穆耳府上?她不愿想。 她狠下心,说:“我俩不会再相见了。我没脸再见她,她也没脸再见我。” 杜浒便没有再深问,过了好一阵,才改口道:“你二叔眼下是不是在江西做官?我送你去投奔他,让他给你安排个身份,好好在家乡生活……” “那你呢?” “我?你二叔在做蒙古人的官,我又不愿意跟蒙古人打交道……” 奉书听他言下之意,是要和自己分开了,心中着急,说:“那我也不要再跟蒙古人打交道。” 杜浒忙道:“是是,我忘啦。”怜惜地看她,思索着另外的可能性。方才问出来的那件事对他冲击太大,姑娘家的清白有多要紧,她小孩子也许不懂,他跟她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也可以不在乎,但汉人的习俗礼教摆在那里,这世上大多数人毕竟是会对她苛刻相待的。他必须考虑周全,给她安排一个尽可能安稳的归宿。 “那么你在江西,还有什么远亲没有?我送你去和他们团聚,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去。你们文家在那里是不是还有不少产业?如今丞相不在了,他的女儿,官府应该不会太为难了。” 奉书急道:“我……没有……”远亲似乎也有,可她在家乡满打满算只住到了八岁,早就全都不记得了。但若要打听,想必也能打听得出来。她知道师父的提议合情合理,她一个丧父的小姑娘,自然是要托管给家族里的男性长辈抚养,直到出阁。可是…… 她一咬牙,跪了下来,小声说:“奉儿蒙师父照料多年,不敢忘恩,情愿……情愿跟随在师父左右……侍奉……侍奉师父……终身……”说到最后,头脑里嗡嗡的,耳根烧得像炭火,几乎听不见自己的话。 杜浒吃了一惊,伸手扶起她,说:“不用的,不用这样。我收你做弟子,可不是过继你做闺女。你姓文,不姓杜。” 奉书站起身来,看着自己脚尖,“我知道……只是……我……我那些亲戚,我都不认识,只有师父……” 几年下来,师父在她心里,已经比任何亲戚都亲,甚至比二叔还要让她割舍不下,甚至和父亲是不相上下的地位。 她鼓起勇气,说:“师父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吗?” 她紧张已极,不知不觉地又开始抠自己的手指甲。杜浒微微皱眉,习惯性地伸手,把她的手指头攥住。他手上的温度让她周身颤抖。 他的神情却是难掩的愧疚,叹了口气,说:“我这个师父做得一点也不好,没让你享一天福,还害得你吃了那么多苦头,不配再让你侍奉啦……奉儿,你还这么小,以后的路长着呢,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跟着我,也不过是流浪江湖,没前途的。” 奉书脱口道:“不会的!”抬起头来,正对上杜浒深邃的双眼,目光坚决,带着些许劝诫的意味。 她和师父相处日久,立刻读出了他的意思,登时天旋地转,又羞又急,眼泪扑扑扑的止不住流下来。他是知道的,他肯定察觉了,自从他那天醒转过来,发现她睡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全都知道了。在他面前,她瞒不住哪怕一丁点的秘密。 杜浒叹息一声,放开她双手,折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