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敬之人,办了又有何惧?而且证据确凿,毛家侵吞民田,苦主既已从江淮寻到,那还不趁机把毛家田地都清丈出来? 携威再办两家大户,届时一道奏疏呈递御前,他宋传林是个懂新法的,也能去两广乘风直上! 被“礼送回乡”的毛澄果然等到了这样的势利小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被传唤去了县衙。 他满眼悲愤地给杨廷和写信,就此陷入以前不屑一顾的小官司中。 要写的信很多,要请的当地宿老也很多,但有几人会再卖他面子呢? 又或者给王世芳写信?拜托一下亲家帮忙? 结果信还没写几封,管家失魂落魄地跑了过来:“老爷!老爷!粮铺布铺的掌柜,还有剩余许多大佃户都来了,请老爷商议买店买田之事。” “都卖!都卖!”毛澄都懒得管这样的小事了。 既然没了官身,以前那些投献过来的商人、田主,现在全都来谈赎回。 毛家是没办法帮他们逃避税赋、徭役了,可人走茶凉现实至此。 之前还说念点恩情把约定好的佃租时限做完,现在立时闻风而动避之唯恐不及。 等到夜间,他儿子才屈辱至极地回来了:“宋传林这是要把我们毛家往死里逼!传告乡里,若另有被我毛家侵买民田、店铺的,俱可告发!父亲,必须想想办法!” 此时此刻,宋传林刚刚坐上轿子,美滋滋地准备去饮酒听曲。 今天是第一步,先有确凿苦主坐实了毛家曾侵吞民田,再把案子做大,把投献到毛家的店主、田主全清出来! 下一步,就轮到一直仗着朝中几个六七品小官的那几家。不说竟全功,总要吐出来一些吧? 这些就够了。今年的秋粮,这昆山县一枝独秀,再有奏疏呈上去,接下来就该是恩师奏请将他调任广东了。 恩师已是阁老,只需自己有些成绩便可成事! 宋传林哼着小曲下了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青云楼的招牌,嘴角露着笑容。 今夜风很好! 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抹光一闪,然后喉间就是一阵呼吸受阻和剧痛,眼角余光只看到一个一身黑衣戴着斗笠的人飞快地跑开。 “有刺客!杀人呐!县尊老爷被害啦!” 知县大人是来赴宴逍遥的,岂会带太多人? 轿夫惊骇地看着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的宋传林,又看着已经跑入夜色中的黑衣背影,一时不知所措。 几日后,杨廷和看着一脸怒容的皇帝默默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数日之间,南直隶、福建,五个知县、三地知府、一位巡按前后被当街刺杀。陛下,此臣之前力劝不可急就之因。两广之事传遍诸省,论海策挑动人心。此九人,或正欲用事清丈田地为国增赋,或刚上疏论市易开海剿匪之策。沿海错综复杂,张孚敬出其不意一招奏效,南直隶与福建则乱象初显。” 石珤脸色铁青,他知道杨廷和的意思,其他人也都知道。 国策会议上,现在说话的风格越来越直白了,不再那么避讳一些事。 “过去,朝廷也是这样任由地方某些人挑衅吗?”朱厚熜声音冰寒。 “盗匪,仇杀,死士,查下去就是这样的结果。”王琼言简意赅地说道,“其后黑手,或官,或商,或大族。交相勾结,各地吏卒尽为其用。不知明哲保身者,有几人安然完任再履新职?陛下,臣等俱沐天恩,如今虽同心任事,欲佐陛下开万古盛世,然此事确不容轻忽。陛下经略两广之用意,如今有心人已尽知。北虏,海寇,两广盗乱,陛下,江南赋税重地,此时不可乱。” 和一场屯门海战由地方大员“照常设计”搞出的惨败相比,南直隶与福建这一波赤裸裸的杀官才是狠意十足的主动警告。 张孚敬在广东的手段太狠,皇帝给出的权限显得决心太足,他登基的时间还太短,《论海策》的旨意也传递了太明显的风向。 现在这一轮警告,掐着心有大志的皇帝最不容忽视的命门:钱粮。 江南一乱,赋税立减。福建再乱,海寇不绝直奔广东。 另外最阴险的则是:如此明目张胆,皇帝不怀疑这御书房里也有人撑腰、主导、谋划吗? 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中圆殿里那次“金杯共汝饮”,不知道目前这十八国策大臣是不愿主动撩拨天子逆鳞的。 可王琼口中的“同心任事”,也只局限于这暂时的御书房内重臣们。 皇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