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踽踽而行,忽轻忽重、深浅不一的墨迹逶迤到身前,稚嫩无序的笔画也逐渐成了字。 只是和崔净空的形成鲜明的反差,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闯入了一座华美宫殿里,格格不入。 无地自容,冯玉贞正要急急撂下笔,身后的青年淡淡道:“嫂嫂头一次写,不必妄自菲薄,我倒觉得初具形意。” “果真?”冯玉贞被他的鼓励激起勇气,犹豫片刻,忽地笑了笑,小声道:“我其实认得三个字。” 墨迹渗透纸背,三个熟悉的字眼扭扭捏捏趴在纸上。腰间一紧,崔净空俯身下来,展臂揽住女子纤弱的腰身,低声道:“嫂嫂会写我的名?” 冯玉贞心头一紧,方才已然备好说辞,侧头细声慢语回他:“说起来也怪我,只是偶尔闲来无事,翻看你留在书案上的书卷,瞧着上面都有这三个字,猜测是你的名字,看地多了,也就会写了。” “我自然不会怪嫂嫂……” 崔净空伸手摸上墨迹未干的字,指尖顺着笔画勾走一遍,指腹蹭上一片墨黑,这点墨黑又很快出现在冯玉贞的衣领上。 分明是分外拙劣的笔迹,比之刚开蒙,还攥不住笔杆的幼童还有逊色,甚至有的字还缺胳膊少腿。 他清醒地明晰这不过是一张废纸,却还是想低头亲吻她。冯玉贞仰着脸,青年灼灼的目光像摄住了她的神魂,脚下悬空,被抱起放在书案上,滚烫唇舌下一刻便如期而至。 “空哥儿,我……我有话同你说。” 青年埋在她敞开的领口,从鼻腔里含糊哼了一声,心不在焉。冯玉贞脸上泛起桃花,身子隐隐打颤,忙想要扭身躲开湿淋淋的舔舐。 她本有正事要说,谁知又闹成一团,抖着声线道:“我不想老让两个丫鬟跟着,等等,你别老是咬……” 嗯? 洞察到女人话语里的郑重其事,崔净空压着冲动直起身,一面将他亲手解开的衣襟又一丝不苟合上,一面哑声问道:“可是她们惹嫂嫂不高兴了?” 冯玉贞抬头端详他,青年脸上汹涌的欲念尚未退潮,认真道:“不关她们的事,只是我不愿意有人去哪儿都跟着。空哥儿,我本就不是那等爱被前后伺候的贵人。” 这时候气儿才喘匀,声音发闷:“我一个人呆在府里,却什么都不知道,你会客之类的事我管不着,可给你银钱你也不收。今日才发觉门上已经挂了牌匾,动静无论大小,我一无所知,好像是被罩进碗里的蚂蚱。” 她心情低沉,那双杏眼也不自觉涌上湿雾,不去看他,只是低着头凝视地上的青砖。 这些事——其中某些,崔净空确是有意为之。他习惯把所有都紧紧攥在手心,包括寡嫂在内,他视作私产,生怕攥不住便如同流沙一般流失,掠夺和控制的劣性好似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可冯玉贞只沉默地坐着,略微红一红眼睛,一句话也不消说,崔净空想不去管她,但不行,就像是幼年于山间流浪觅食,一只母狼把他逼到角落,伸出利爪重重抓向他胸口的瞬间。 青年不知思忖了些什么,他无言片刻,拽过交椅。将闷闷不乐的寡嫂横抱在怀里坐下,令她坐在自己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小腿上抚拍。 “宅邸里的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想着既然有了能使唤的人,不若叫他们顶事,事事都要嫂嫂费心,那我们搬来镇上,反倒是劳累了不少。” 冯玉贞侧过头,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枕在他胸口,并不接话。 崔净空借着往下说,胸腔在她耳下起伏,他的声音便传入耳膜:“至于府中各项开支,倘若嫂嫂愿意管,我自是求之不得,既然如此——嫂嫂还要执意同我算这样清吗?每月两人一半一半的规矩,谁家这样过日子的?” “可我们还并……”不是夫妻。 冯玉贞的话梗在喉际,两道寒意四溢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只好把余下的话强行吞下去。 她知道一旦吐露出来势必要遭殃,好几回下来也长了记性,崔净空好似听不得类似的话。 自己提出来的事,话赶到这儿,只得应下:“我并非要把大大小小的事宜全揽在手里,我只是……” 冯玉贞叹一口气,略微败下阵来:“这些事日后多少告知我一声,别把我蒙在鼓里。还有团圆和吉祥,我一个人出门也没什么事,难不成以前自己出来少了吗?” 崔净空只冷笑,哪怕叫两个丫鬟时刻盯梢,她都要寻着去找那个粗鄙的木匠,要是真放她一人出去,两个人怕是立马就就要抛下他双宿双飞。 更何况之前只是顾不上罢了,那时秋闱近在眼前,又得以借此契机逼冯玉贞答应了同他一试,说是得意忘形也不为过,现在想想不经意间埋下了隐患。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