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她来到上海之后,最高兴的一天了。 她忙活完孩子们的课,收拾了收拾,不觉人都散尽,正要离开时,朱维方大哥敲了敲教室的门,走了进来。 “梁老师,不知您有没有时间,想约梁老师聊个天。” 梁琇觉得对难童院而言,朱大哥就是一棵顶天的树,帮着挡了不知多少麻烦。必是朱大哥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才开口来找她,所以当即就答应了。 当梁琇在约定的电机室等着,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的时候,朱维方坐在了桌子对面,面色和煦,却也少有的庄严——“梁老师,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对弱者充满悲悯,有责任心,有勇气,有智慧,有文化。” 梁琇不解,但又有一丝熟悉和不敢轻易交付的激动。 “梁老师,你……”朱维方神色肃重—— “想加入我们吗?” “你们是?”梁琇那时的声音都已颤抖了起来。 直到她真的听到了她期待已久的那几个字。 那一刻,梁琇只觉得她这叶小舟在暗夜中漂漂荡荡了那么久,终于在掉转回船头的瞬间,身后黑云顷刻散尽,一下就显出灯火通明的彼岸。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曾以为的无尽的远,原来竟近在咫尺。而且在不知情的时候,又一次通过了考察,得到了认可。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岛上的孤身一人了。 朱维方没料到,他不只是吸纳了一个新成员,更是找到了一名老同志。 难童院里有一个秘密党小组。 朱维方是组长,食堂的老冯,还有其他几个梁琇经常打照面打招呼的同事,都在这个组里。梁琇加入后,主要担任交通员。 大家对梁琇都很好,尤其是老冯,知道梁琇一个人不容易,经常给她送点小东西,甚至还给她送过一小瓶烧酒。梁琇直摆手说不喝酒,朱维方让她拿着,说烧酒可以给伤口消毒,是好东西。 梁琇后来还知道了,伍院长虽然不参加革命活动,但是应该知道院里有一个党小组。而且伍院长默许着它的存在,从来也不干涉。 苦苦寻觅这么久,梁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组织。这种漂泊久了终于靠岸的踏实感,让她整个状态都轻盈了起来。这种变化,被机灵的秦安郡一下子捕捉到了。 梁琇是没办法把这些告诉给秦安郡的,只能讲点儿别的,把话岔过去。 “爷爷!三叔!”秦则新从凉亭的围椅上蹦下来,朝走过来的两个人雀跃欢跳。 秦定邦正陪着秦世雄在花园散步。那些明争暗斗、见血搏命的事,父子俩都是私下里谈,从不会跟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透露。听到荷塘边说笑的声音,秦世雄不由地往那边看去。 “这两个孩子是真心喜欢梁小姐呀。”秦世雄由衷道。 秦定邦其实早已看到了荷塘凉亭里的那几张笑脸。 她今天好像很开心。 一身轻红的旗袍,身后是一片碧绿的荷塘。草绿投粉而和,仿佛她也是这景中的一部分。 这个“琇”字里一定带着什么故事吧,只是她不愿跟安郡说。 转眼到了十月,早晚的天气已经凉了起来。难童院收到了一批好心人捐赠的衣物。这些衣服被洗干净后,堆成了一堆。梁琇正帮着同事赵大姐在整理衣服,按照大小给叠好,到时候好分发给不同身形的孩子。 梁琇在难童院这么长时间,大家对她的人品、能力有目共睹,都真心喜爱这个热心肠、有学问、不计较的姑娘,所以好多事,也都开始不避着她。 赵大姐一边抖着衣服,一边往外望了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梁琇随之也向外看了看,屋外伍兰舟正坐在院子角落的一处树墩子上,眼神定定地望向北边。 “伍院长最近是太累了,真该好好歇一歇。”梁琇轻声说。 “也不全是累,”赵大姐把刚叠好的一件小袍子,摞在了面前一摞整齐放好的衣服上,长长地叹了一声,“伍院长,这是想儿子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