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降香的侍女,人很伶俐。 她见降香喂好了架子上的鹦鹉,便呆坐在一旁,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便热心地提议:“金夫人,今日天气晴好,冬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日头,不若出府逛逛?” 鹦鹉一听,也来了精神:“出府逛逛!出府逛逛!出府逛逛!” 降香抬头,用温顺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地教她:“不行,殿下不许我走。你带我走,我们就都死到临头了。” 认真的劲头,仿佛回到了跟谢承思学说话的时候。而她正在向他报告,今天喜欢吃什么,明天要吃什么。 侍女被她逗笑了:“夫人说笑了。殿下吩咐过我等,若夫人闲来无聊,我们可以陪着夫人出府解闷的。” 降香仍然不信,固执道:“我不信。他不会这样做。” 手边的鹦鹉歪着脑袋,张开翅膀,哗啦啦地扑到她的手上,伸出圆喙就啄她: “我信!我信!我信!跟她去!跟她去!跟她去!” 降香一把抓住了鹦鹉的翅膀,提着它放回架子上。 然后,又找出一条细细的锁链,将鸟儿的脚爪和架子锁在一处。这样一来,它就不会乱跑乱飞了。 动作干脆利落,任凭鹦鹉怎样挣扎,都不管用。 没办法,只得气呼呼地站在架子上直蹦:“金降香,你虐待我!我要告诉主人!我要告诉主人!我要告诉主人!” 降香的秘密还没暴露之时,谢承思总会中气十足地喊她的全名,要她对自己再周到一点。 或者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她有多周到,而是希望她能再发自内心一点,以确认他是被宠着,被爱着的。 而这只聪明的鹦鹉,竟从他这些无意义的废话之中,偷偷学来了降香的名字。 也学会了谢承思夸张的语气。 降香无动于衷。 人直接转进了内室,彻底隔开鹦鹉的视线,也隔开了它凄厉的叫声。 新侍女被拨来之前,便听过许多关于降香的传闻。 毕竟,怀王只有金降香一个夫人,而成素又有意散播她是叛徒的消息。 可乍见她一副呆愣迟钝的样子,侍女还有些不敢置信,觉得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狠毒高手。 此刻目睹了降香对鹦鹉动手的全程,才终于知道,传言并非毫无根据。 不过,她进东跨院伺候时,成素叮嘱过许多遍,凡是有关这位金夫人的东西,定要事事禀报怀王。 金夫人不愿出府,并且坚信自己不能出去。 侍女认为,这是一件值得禀报的事情。 于是,谢承思就知道了。 他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务,竟在白日里,就踏入了东跨院。 “你不愿出府?”谢承思虚倚在屏风上,挡住降香的去路。 降香惊得向后一跳,用力地摇头。 她生怕又违背了他的意思。 被锁在屋子里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无边无尽的漆黑,仿佛就在眼前,她只要妄动一下,就要迈进去了。 那夜在床上,他说可以让她出府,她听见了。只是眼睛紧紧闭着,装作熟睡的样子。 说不准是陷阱。 当时她这么对自己说。 现在她也这么对自己说。 谢承思挑起降香的下巴:“我说过,府中若是呆得无聊,可以出去。非要我再重复一遍?” 降香不敢看他的眼睛,将眼珠转到别处:“我睡着了。”其实没有。 谢承思气得笑了:“你现在没睡着。” 降香连忙闭上眼睛:“现在也睡着了。” 谢承思:“这次不应,下次可就没机会了。” 降香连忙又睁开眼睛:“当真?当真能出去?出去了你不会再……” 说到后面,难免要微微哆嗦起来。 谢承思稳住了她站立不稳的身子:“当真。” 降香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要出去!” 谢承思见她瞬间变脸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沉了下去:“出去要使人跟着。侍女随你带,府卫要在三步以内。还要有定时。最晚申时末,要回到这里。你可否能做到?” “能的。” 降香什么都答应。 就知道出去。 就知道背叛他。 谢承思对降香骤然失去了兴趣。 似乎是前几日太过忙碌,劳累过度,小腿渐渐地抽痛起来。 或许,该再去找蒋神医看看了。 距蒋神医上次为他灸腿,还没过五日。 现在的痛感,隐隐地要压不住了。 或许,该换种更有效的灸法。 谢承思忍着痛苦离开了。 头也不回。 候在一旁的侍女问降香:“主街上的首饰铺子和香粉铺子里进了一批新货,夫人要去看看吗?”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