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里,日正当中的热度,简直足够将任何活物给烤熟,斗大的砂砾夹杂着滚烫热意,就算躲在沙丘的阴影间都要昏厥。 「稍微歇息一下再前进。」阿日善蒙着脸,领导着族内勇士的他在瞧见远处一小块连绵的树荫之后,抬起手来下令。 他们这回察哈尔旗总共是募得约一万名青壮男子前去喀拉干营救公主,岱钦将部队一分为二,他们父子俩各领五千兵马,阿日善先带着人前去救急,岱钦则依约与大汗碰头后再赶过来,依他们策马突击的行军速度来看,顶多也不过就差个一两日。 然而此回他要担心的,还不只是久违的公主,在一大片一身漆黑大袍,揹着弓箭、枪矛的勇士当中,他所在意的,是跟在队伍之中,同样化身成男子面貌,实则为姑娘身分,冒险迎战的阿碧。 以及硬要跟着阿碧上阵的妻子。 「来!喝一点水!」阿碧让娜仁其木格靠在自己身上,无视于周遭男人的质疑眼光,打开水囊,一口一口的哺入娜仁其木格的口内。「好一点没?」 两位姑娘顺利找到树荫,身旁多是熟人,只有几道不识二人的狐疑眼光偶尔射过来。娜仁其木格面颊烧红,显然是给日头晒着所致,她眨着眼花的双眸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要将脸给涂黑了!」 当阿日善在出发前言明此行须得赶路之后,阿碧便从腰间一只小袋子里掏出一把黑灰,和了水抹在脸面上;好端端一个可人儿成了张不起眼的黑脸,娜仁其木格还以为她是担心给不认识的男人识破身分,原来是为了防范日头侵害。 「我这儿还有,你要涂点儿么?」 「不用,我待会儿把头巾拉下来遮也就是了……」不想给阿碧担忧,娜仁其木格决定自己想法子。「你的伤怎么样?我发现行军的时候,你偶尔还会掖着伤处。」 「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她瞧了身上的伤处,一笑置之。 娜仁其木格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阿碧很快摸出乾粮来啃,时而照看自己的弓,这一路上未曾听见她叫过一声苦,反而是生长在大漠里、在马背上长大的自己觉得忒难熬。 若非得知她的真实身分,娜仁其木格硬是逼迫自己要学着她咬牙忍下,自己恐怕早就开始后悔跟来了。 在阿日善投宿的那一夜里,她着实因阿碧吐露的实情惊骇不已。 『我真正的身分是……』阿碧明明说着汉语,她却听得朦朦胧胧,忽觉身旁这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然而内心深处,却又彷彿拨云见日般的清明,跟她熟识许久的姊妹,原来当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既然这样……那你万万不能随着咱们出征去!』她激动的先搭上阿碧肩头,而后怜惜又忧心地紧搂住阿碧。『你不是说了么?你牺牲很多人的性命才活下来,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 『我知道……可布塔娜如今有难,我既然身在此处,又蒙受了察哈尔多般恩惠,好容易才盼得这个报恩的机会,我不管怎样都不能放过!』阿碧温声道谢,退开几许,她俩四目相望,『况且,布塔娜见过我,要是想找个人证明我的身分,没有人比公主更加适合!或许只要见着了她……我便能堂而皇之的借着你们的保护回大煌去;所以,这一仗,我非打不可,既是报恩,也为了我自己! 『关于我的身分,还请你先别跟阿日善说,等到见了公主,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娜仁其木格遵守约定,可同时也因为阿碧的开诚布公,她更加无法放任着阿碧扮成男子,随着族内勇士一齐出征。 为了达到目的,她只能想方设法的蒙混过关,除了去偷大哥的弓马乔装成男子之外,对领兵的夫君更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至于行军之后的苦处,娜仁其木格不只是脸面付出代价,连同腿脚、腰背都痠疼不已;阿碧明明是千金之躯,在出征之前几乎都在养伤的她,又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呢? 「终于找到你们啦!」 抬起眼,伊勒德捧着肉乾凑近,「瞧瞧,就你这么没用!」自草场迁移,他们与族人分别至今不过两日,娜仁其木格已经是一副要缴械投降的样子。「仗都还没打呢!话说回来,阿……阿碧比男儿更像男儿!你啊,学着点!」一讲到「阿碧」二字,他还刻意压低声响。 「你就知道要笑我!死二哥……娘做的肉乾?」她眼睛为之一亮。 「嗯!当然!那日苏找我要,我还不肯给呢……欸!你怎地整袋都给抢了?没规矩!」娜仁其木格才不管他的吆喝,一条一条塞进嘴里嚐着,出门在外难得嚐着爹娘的手艺,感动得像是要哭了出来。 阿碧笑望着兄妹俩的打闹,伊勒德抢不过妹妹,正打算要她帮忙评个理,却是在那焦黑的脸面间瞧见绝美笑容。 即便抹上炭灰,在他眼里,阿碧仍然是极美的。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