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将酒盏摔在地上,白玉地面顿时划出一道深痕。 “是谁算的日子!为何连清修之日也忘了!把他拖下去斩了!” 负责此次夜宴的内官吓得屁滚尿流,哭嚎着跪在地上求燕帝饶命。 可已有无情的侍官将他架了下去,只留下满地的污秽之物。 上次骊台宴,顾珩也是如此劝阻燕帝,当时只有高显因酒醉而怒斥顾珩不守臣道,可如今高大人的脑袋,已在城门上挂了月余。 这次,又有谁再敢吱声呢。 席间的城阳王面上依旧挂着暖如春阳的笑,今夜家宴本是为他而设,可如今成了这般局面。 可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气恼,反倒快乐。 因为秦观月今夜戴上了他赠的耳环。 骊台外,贺风跟在顾珩身后,走在回清平观的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语。 贺风前面那人的身上透着骇人的入骨寒,连贺风也不敢靠得太近。 顾相从未送过哪个女人东西。 哪怕是一支草。 那对耳环顾相一直藏于箱底,与杜老辞世前所赠的那本诗册放在一起。顾相将杜老视作知己,杜老辞世后,顾相从未看过那本诗册,唯恐触景伤情。 贺风没问过,但他知道,能和那本诗册放在一起的东西,是顾相心中视作珍宝、却不敢触碰之物。 可偏偏贵妃将它视之如敝屣。 在温热的夜风里,一道极为寒凉的声音幽幽钻进了贺风的耳内。 “夜宴散后,你去毓秀宫去将那对耳环取回来。” 龙撵缓缓停落在清平观前,燕帝愁眉苦脸地扶着王内侍的胳膊,从龙撵上走了下来。 站在清平观前,隐约还能听见骊台传来的歌舞声。燕帝在观前迟迟不肯入内,这婉转的乐声让他留恋不止。 燕帝膝下没有皇子,那两三个公主也总不爱与他亲近。 起戎与起章是他亲叔伯的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起章被他留在燕都,起戎则被丞相派去边关互市多年,这两年才被召回 他荒唐,他知道。 可他也不是从出生起便这样荒唐的。 若不是当年先皇处死了皇后。 从那之后,燕帝眼中便只有酒乐美人。 燕帝叹了口气,还是迈进了清平观中。如今他自知身体枯朽,若是离了顾珩,恐怕不消多日便要崩殂。 上一次来清平观还是半月前,如今的清平观中多了一些陈设,但也不过是多了几个简单的柜架,上面放着些道经法器。 燕帝不明白,明明他给了顾珩那样多的奇珍异宝,怕是他几辈子也花不完,可这屋子怎么还是素净地像个雪洞似的。 那些钱都被顾珩用到哪里去了? 见顾珩不在,燕帝在清平观内东张西望,刚准备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案桌,忽然余光瞥见顾珩出现在他身后,忙把手缩了回来。 “朕的爱卿来了。” 他上前要迎,却被顾珩不着痕迹地躲开,只得干笑两声,收回了手。 顾珩没说话,径直走向蒲垫前坐下,将玉拂尘放在身侧。 “陛下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自然、自然。” 燕帝坐在顾珩对面,见顾珩拿起□□经便开始念。 顾珩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毫无感情地念诵着那些经文道义,对于燕帝来说就像天书般难以理解,再加燕帝饮了酒,本就浑身疲乏,此刻更是昏昏欲睡。 燕帝本来坐直的身子慢慢瘫软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念诵的声音停了,一记寒如刀刃的眼风向燕帝扫来。 吓得燕帝立刻挺直了背。 这一个时辰,燕帝只觉度秒如年,头脑发昏,简直要了他的半条命。 他已不年轻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说起来,或许他比顾珩的爹年岁还大些。 对了,顾珩的爹娘是谁?似乎从未听他提起过,他也不敢过问。 燕帝只知道,顾珩能替他延年续命,让他在世间能够多享受几年,长命百岁才好。 想念殿上的美人与好酒,兰贵人的才艺他还没来得及看呢,她那小腰扭动起来似水蛇般勾人,那滋味真是—— 燕帝悄悄在心里想,下次再设宴,绝对不能叫顾珩来。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骊台的舞乐声与顾珩的念诵声皆渐停了。 燕帝如释重负地从蒲团上爬起来,抖抖龙袍:“今日清修,真令朕受益匪浅。望三清在上,看在朕潜心清修的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