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忽然觉得方才割下的头颅不是那个天神的,而是观御的。 承妄剑抵上脖颈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再次问:“你要杀我吗?” 观御不说话。 于是涟绛开始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冰冷刺骨。 他将手搭上承妄剑锋利的剑刃,抓住它往心口捅。 但还没见血,观御便抽回了剑,探手攥住他的胳膊,语气近乎哀求:“随我回去。” 涟绛甩开他的手,自暴自弃地摇头:“回不去了。” 他没说的是: 我向你求救过两次,一次在血海之中,一次在长生殿后山汤池之中。 但你没有回应我。 当初既然能绝情至此,如今便不要再来故作深情。 “涟绛,别做错事,”观御蹙眉,“你若是不想去九重天,那我们回人间。” 涟绛避开观御试探着抱来的手,右眼变得湿红。 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可终究还是会因观御三两句话而崩溃,因迟迟到来的一句“我们回人间”而心酸落泪。 在酆都城时,观御误会他折断厉鬼四肢折磨它,眼下又不分青红皂白只以为他滥杀无辜。 他看着观御,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误会也罢,说明白也罢。 总归是势不两立。 再无可能。 第135章 狐狸(1) “涟绛。” 观御定定地注视着涟绛,眸子里映出他憔悴的面容,以及魔骨眼底嘲讽的笑意。 起初有天神与他报信,说涟绛弑神时,他并不相信。直至今日,亲眼所见,他再找不出理由欺瞒自己。 可他怨不得涟绛。即便有朝一日,死在涟绛手中的天神不再是别人,而是他,他也心无怨言。 是他欺瞒涟绛在先,是他为一己之私求涟绛动心。 他才是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之人。 玄柳说只要涟绛甘愿断尾,或是剜出神骨,放过止戈,还三界太平,他便既往不咎,成全他们二人。 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任谁都能看出只是权宜之计。 如今涟绛与魔骨几乎融为一体,他既不会像白三娘那样失去理智,与魔骨作交易;也不会像以往那般执意驱逐魔骨,最后得不偿失。 他试着接纳魔骨,而魔骨虽想抢夺他的身体,但由于观御曾与他结印,命格纠缠,苍龙的神力始终留存于他体内,对魔骨之力加以压制,所以魔骨只能妥协。 他是这世间唯一与魔骨血肉相融的人。 他可以放任魔骨踏平三界,也可以阻挠魔骨,甚至用同归于尽威胁魔骨。 善恶仅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是他几次三番举棋不定,摇摆徘徊。 千百年来,因之争而无辜枉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他并不想再看血染山河,也不想让三界中再多出一个“青丘”,一个“涟绛”。 但家仇国恨不能不报,他身后还有无数冤灵看着他,守着他。 他望着观御,悲哀地想到终有一日他们会在九重天安静对望。 隔着数万尸骸,隔着无法跨越的天河。 再不能相拥,再不能厮守。 涟绛苦笑着倾身上前,侧首靠近观御的胸膛。 他曾趴在那里安睡,如今却连多靠近半分都变得举步维艰。 可是他还是心有冲动,还是想要再亲近一些。 唯独不能相拥,不能笑着答应观御去往人间。 迟来的爱意比疾风里摇晃的树梢还要猛烈,比骤雨中奔腾的河水还要汹涌。 可惜被摧毁的心脏已对此无动于衷。 “观御,”涟绛轻靠观御心口,抬臂揽他的肩,说话时声音嘶哑,“算了吧。” 观御本能地想要伸手抱住他。 但目光瞥见不远处横眉冷目的天神,那只抬到一半的手最终缓缓收回。 涟绛余光扫到观御动作,顿然更觉心中酸涩。 他压抑着嗓间的哽咽,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我们来不及了。”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从玄柳屠戮青丘,又或是从白三娘对玄柳动心的一瞬间起,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他和观御,也只不过是因前人犯的错而受伤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两个。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