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君上啊,竭泽而渔,毁林而猎,断非智者所为!” “老太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甘龙略略一怔,应道,“臣只想恳请君上,早日废除恶贼的恶法,使我大秦基业昌盛,国泰民安!” “老太师所请,寡人已经晓得了。新法为先君时所立,若要废之,当是大事,容寡人详加斟酌,如何?” 甘龙拱手:“拜托君上了!老臣告辞!”说罢起身,缓缓退出。 甘龙老迈的身躯缓缓下车,走上太师府前的台阶,拐杖拄在石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一直守候消息的陈轸、赵良、杜挚、公孙贾等听到声音,迎出来,扶他走进院中。 杜挚急切道:“君上怎么说?” “唉,”甘龙长叹一声,“君上说,法为先君所立,废法是大事,要详加斟酌!” “这”公孙贾欲言又止。 “君上有君上的难处啊。” 杜挚问道:“什么难处?” 赵良赞同道:“嗯,先君尸骨未寒,君上若废先君之法,就是不孝。” “怎么办?” 公孙贾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办?等呗!” 杜挚心有不甘,狠跺一脚:“噫!” “哈哈哈哈!”陈轸爆出一声长笑。 众人皆看过来。 “干着急有什么用?”陈轸笑毕,缓缓说道,“既然君上为难,诸位大人何不想君上所想呢?” 杜挚不解道:“陈上卿,你这是” “在下之意是,诸位大人可说服朝野上书,奏请废除新法。上书的多了,就可形成民意。民意一旦形成,情势就另当别论喽。” 众人皆是一震。 “嗯,”甘龙捋须,点头应道,“陈上卿所言,并非不可行。君上看到民意如此,或会顺水推舟,恢复我大秦祖制!” 杜挚拱手道:“既然老太师发话了,我等这就分头动起来,知会亲朋好友各上奏本,吁请君上废除新法,恢复祖制!” 几案上码起一堆堆的折子,上面无一不写“废除逆贼恶法,复我穆公祖制”等字样。 惠文公面色阴沉,随手翻过几个折子,眉头渐渐横成一道,缓缓望向侍坐于客席的嬴虔,苦笑道:“他们都要废法,叔父意下如何?” “让叔父讲心底话吗?” 惠文公给出一笑:“当然,你是叔父!” “叔父一如既往,不赞成新法。” 惠文公吸一口长气,眉头凝住。 “不过,”嬴虔话锋陡转,“先君之命不可废,先君临终嘱托叔父坚守新法,叔父答应了。既然答应了,叔父就不再置议。新法是废还是不废,听凭君上圣裁!” 惠文公嘘出一口气,拱手道:“得叔父此话,驷心甚慰。” 嬴虔从宫中回来时,甘龙仍然候在他的府上。 “甘龙兄,”嬴虔摊开两手,做出无奈的手势,“你所说的嬴虔全都知道,只是,唉!” “太傅有何难言之隐?” “你有所不知,先君临终时,嘱托在下辅佐君上,坚守新法,唉,在下” “太傅答应了?” “这个君上临终之托,不应也得应啊。” “太傅起誓没?” “誓倒是没起。” 甘龙嘘出一口气:“没有起誓,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我” “太傅呀,”甘龙打断他,急切说道,“只要奸贼之法不去,秦国就会断子绝孙哪!活到这把年纪,甘龙我算是活明白了,甘龙我算是看清楚了,那奸贼来到秦土,压根儿就不是来帮我们的,而是来祸害我们的。什么叫壹民?用那厮的话说,就是所有的老秦人只能耕种,只能打仗,其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商贾交通,什么酒歌醉吟,什么琴棋诗赋,什么五礼六乐,什么狩猎游园所有的所有,都在被禁之列!而没有这些,过得还叫日子吗?生下来只知耕地,长大后只知杀人,活得还叫人吗?” “唉!”嬴虔轻叹一口气,低头,掩面。 “太傅大人,老甘龙此来非为恳求帮忙,而为掏出几句心窝里的话,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叔父,你和君上是一家人!老甘龙什么也不想,老甘龙只想知会叔父,老甘龙想明白了,老甘龙活腻味了,为了老秦人的子孙后代,老甘龙决定豁出这条老命,誓把这奸贼的奸法废掉!”说毕,甘龙转身,大步径去。 “老太师”嬴虔由衷感动,追出府门。 走出大门,甘龙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在鹰头拐杖咚咚的捣地声中渐去渐远。 望着甘龙远去的身影,嬴虔眼中出泪,心道:“甘龙兄,你有所不知,不是嬴虔不想废法,是君上不想废啊!” 甘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香火缭绕,供品陈列。甘龙、甘茂双双跪叩,门口的光影在一点一点移动。过有至少半个时辰,甘龙仍然不置一辞。 甘茂急了,抬头看他,不解道:“父亲?” 甘龙似乎等的就是他的发问,盯住他道:“茂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实意说,君上如何?” “是个明君!” “明在何处?” “从先君治丧迄今,君上断事有据,未曾滥杀一人,亦未曾滥颁一诏,即使处置商鞅,也做到了仁至义尽,没有连坐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