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衍与白虎,应同一个人的邀约为同一件事于同一日住进同一个馆驿,这绝不是一般的巧合。陈轸、公孙衍、白虎三人相视良久,各出一笑。陈轸大度地伸手,礼让公孙衍到其客舍品酒,公孙衍欣然应允。宴席中,三人饮酒追忆往事,忆及魏王, 忆及白家财产,忆及戚光、元亨楼、庞涓与赌局,无不感慨万千,恍若隔世。 次日上午,公孙衍、陈轸、白虎分别以韩王、楚王使臣身份入宫觐见,请求吊唁先王,得到允准。 这是魏王驾崩的第五日,北风呼号,冷气加剧,至日出时分,大雪飘落。 魏王尸身已于两日之前被隆重殡入一只巨大的楠木棺椁里,虽未上钉,却是盖棺了。 他们是前来吊唁的第一批外邦客人,也都是与魏惠王有着特殊交际的臣子,尤其是陈轸,一看到棺木,泪水哗哗哗就流下来了,几乎是扑到前面,号啕大哭。 陈轸哭得真,哭得恸,哭得撕心裂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感染了,包括魏嗣,场上哭声一片。 张仪没有哭,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陈轸哭有小半个时辰,起身,走向魏襄王,跪叩道:“臣有一求,请王上恩准!” “楚使何求?”襄王问道。 “先王于臣有知遇大恩,先王恩宠,比天高,比海深,臣铭记于心,至死不敢忘。自大梁一别,臣未曾再见先王一面,一十三年来,臣……” 陈轸再度哽咽,抹下泪水,“臣对先王的思念只在梦中!此番来使,只为借楚王之面,求见先王,岂料……岂料臣来迟一步,先王他……呜呼哀哉,痛杀臣也……呜呜呜……臣求王上恩准,打开棺,让臣一睹先王尊容,臣……”再次叩首,“死无憾矣!” “这……”襄王被感染,抹泪,看向张仪。 “先王宝棺,是能随便开启的吗?”张仪淡淡说道。 “陈轸是楚使,又与先王……”襄王几乎是在求请了。 “王上,”张仪趋近一步,“据巫师所言,人亡七日之内,灵肉若即若离,须臾惊扰不得。开棺必扰先王之灵,而楚使口口声声,言必及先王知遇之恩,执意求请开棺,臣就不懂了!再说,如果每一个前来吊唁的都要开棺,都要见先王最后一面,敢问王上,是准呢,还是不准呢?” “这……”襄王迟疑一下,看向陈轸,面色略是尴尬,“楚使,棺既已封,不宜常开,否则,惊扰了先王在天之灵,寡人……” “楚使告退!”陈轸再看一眼棺椁,叩首,起身,大步走出。 公孙衍、白虎静静地站着,目睹整个过程。 按照张仪所订的魏国丧葬新制,再过一日就要出殡,惠王的棺椁就要被运送至他亲自选定、远在逢泽的陵园。 惠王是魏国的第一代国王,规格自然也是参照王制。这在魏国是件超大的事,魏国各郡县、封邑的臣子无不星夜兼程,赶到大梁为他们的先王送行。 然而,苍天偏不凑巧。 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在惠王驾崩的第五日上午开始飘落,一直落到天黑,夜间更大,及至黎明,已经封门堵窗,积至深腰,大街上厚达三尺多,个别地方积雪逾五尺。 与大雪并行的是严寒,刀子一样的寒气沁人肺腑,直入骨髓。 出殡日期却是不改。随着魏襄王一声旨令,大梁百姓无不冒着严寒,带着五花八门的铲雪工具走上大街,试图铲出一条通往陵园的出殡之道来。 远近百姓苦不堪言。 更苦的是负责此事的吏员。要在如此深厚的积雪中限时铲出一条可供数以万计送殡人出行的大道,无疑是件难以完成的事。众臣纷纷到张仪府抱怨,或直接入宫进谏,要求更改出殡日期。魏襄王也是头大,召张仪谋议。 “王上,”张仪淡淡应道,“这是您承继大统之后的首道诏令,若自改之,臣以为不妥,请王上慎行!” 襄王遂下旨道:“先王殡日乃天意决出,有再敢妄议更期者,斩无赦!” 诏令一出,群臣皆惧,不遗余力地驱赶全城臣民铲雪开道,连妇孺老幼也须出工。然而,由于积雪太深,收效甚微。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奋战一日,只开出一条不到五里的通道,且只有六尺来宽,仅能通过一辆辎车。铲出的积雪堆在大道两旁,宛如两堵高墙。车辆走在道中, 顶多露出个车顶,道外的人甚至看不见。 眼见无法如期完成铲雪任务,张仪灵机一动,想到伐蜀时在终南山与蜀山中开出的栈道,吩咐从人拿来木板铺在积雪上,传令驱车过板。 当真管用。 张仪喜甚,奏报襄王,旨令全城臣民奉献木板,无论是门板、棺木板、楼板、夹墙隔板等,凡能禁得起人践马踏的全部拿出。一时间,全城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拆木板、送木板的声音,老人们珍藏多年的棺材板尤其受到官家欢迎。 是日天黑,一行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大梁大街的雪地上。 与大梁臣民一样,三人皆着粗麻孝服,头戴兽皮帽,脖颈上裹着厚厚的围巾。 从装束上看,这是一家主仆,在前开路的是个仆人,背着包袱,主人显然过于疲累,被另一仆人搀扶着跟后。 三人沿街寻找客栈,每每敲开一家,又退出来,因为几乎所有的客栈都被纷至沓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