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姈声如蚊讷,没敢看男人的脸色目光,只将脑袋低垂,满头青丝滑如绸缎,没半点装饰,松松的搭在她肩头。那身寝衣裁得宽敞,领扣严实,寝裤底下是软鞋,露出纤秀的脚踝,像暗夜里洁白的茉莉。 她站得拘谨,手臂老老实实贴在身侧,指头轻揪着衣袖。 戴庭安面无表情,将她从头到脚打量。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之所以让青姈搬到次间睡,是因他毕竟腿脚不便,晚上若想喝茶水,叫人帮个忙会方便些。此外夫妻俩各睡各的,东西次间泾渭分明,互不相扰。今晚他起身是想去内室小解,这种事不好让她帮忙,只能自己来。 腿脚不便是真的,但戴庭安也清楚,他白日里也确实有装病过头的嫌疑。 原本毫无破绽,谁知竟这么撞破了。 三更半夜的,她躲那儿干嘛呢? 戴庭安有点头疼,盯着她脑袋顶,单脚撑在地上,右手食指微屈,托住她下颌。 肌肤触手柔软,他顿了下才抬起她的脸庞。 青姈咬唇,眼睫颤了颤才敢抬眼看着他,低声道:“我没看见。” “你看见了。”戴庭安纠正,“但你得忘掉,明天仍记着我躺在床上没法动。否则——”他故意咧嘴笑了笑,眉眼清隽如玉,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手指挪向她脖颈时,连声音都凉飕飕起来,“这脖子可真细。” 大半夜的,这话着实吓人。 青姈牙齿轻颤,赶紧道:“我、我知道。”怕他起疑心,又忙忙地解释,“方才是睡不着到那儿吹风,听见动静,怕将军要喝水才看了眼,没别的意思。将军做事自有道理,我不会乱说。” “知道。”戴庭安淡声。 青姈盈盈站着,神情仍然忐忑。 戴庭安似叹了口气,英挺峻整的脸慢慢靠近。见她眼藏慌乱,微微后仰,他逗趣似的,嘴唇几乎蹭过温软脸颊,最后落在她耳边。 “谢青姈,你年纪小,不知道别人的眼光有多毒辣。装出来的愁苦和真心发愁,旁人一眼就看得出真假。你得记着,你嫁的夫君重伤在身、动弹不得,随时可能让你守寡。所以你很担忧,要拼尽全力护着我,不能有半点闪失。” 气息温热,潮潮的落在她耳垂。 青姈耳畔微痒,也不敢躲,却从这番话里咂摸出点解释的意味。最初的不安忐忑淡去,她抬眼,壮着胆子试探问道:“所以,将军不是心存防备,才故意瞒着我?” 戴庭安哂笑了下。 见她眼巴巴望着,却还是开口,“娶个少夫人还要防备,累不累。” 这话说到青姈心坎儿里去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眉眼,渐渐勾起唇角,“放心,我既挑了这担子,绝不拖后腿!”因见他一脚虚站着没踩实,主动道:“我扶着将军吧,别牵动伤口。” 戴庭安遂将手臂搭在她肩上,充当拐杖。 掌心触到纤细手臂时,却不由得十指微缩。 成婚月余,两人的接触其实不少,但那都是在床榻间,她在他起卧时扶一把,隔着重重衣衫和锦绣被褥。而今寝衣单薄,她青丝披散,站在他臂弯里,那种纤弱的感觉终究不同。进了里面,借着微弱烛光,软绸寝衣下玲珑的身段愈发分明。 戴庭安眸色微深,有点不自在地挪开眼。 “回去睡吧,不用再扶了。”他说。 青姈当然没好意思等他小解,迅速出了内室,自回西侧间去。 …… 整个后半夜青姈都没怎么睡着,梦境恍恍惚惚的全是戴庭安在笑,牙齿整洁森白。甚至连前世芜杂凌乱的记忆都涌出来,一会儿是他谈笑间杀了奸细,脸上残留血迹慢慢喝茶,一会儿是他执剑浴血,修罗似的站在暗夜里。 梦醒了坐起来,脑壳儿隐隐作痛。 青姈觉得,这半年内她应该不会再半夜爬起来看夜景了。 清晨往猗竹居走的时候,青姈又将戴庭安的叮嘱默默回想了一遍。 到M.DGlhtOYotA.cOM